“娘親...”


    虞悅希嘴巴微動,軟軟喊了一聲。


    蘇柳溪嘲諷朝她微微一笑。


    “我這個從頭到尾對你隻有利用的人,擔不起虞大小姐的一聲娘親。”


    虞悅希微微一噎。


    “娘親至今還在怪我嗎?”


    蘇柳溪沒有看她。


    對於虞悅希,她的心情極為複雜。


    當初懷上這個女兒的時候,她天天提心吊膽,擔心女兒的真實來曆被拆穿...


    好不容易熬死了虞洪,以為母女二人的好日子來了。


    沒想到平靜日子沒有過上幾天,蘇康那個冤家又來鬧她,又有了孩子...


    想到這裏,她終於忍不住看了一眼虞悅希。


    平心而論,這個女兒,模樣像她,性子也像她。


    也是因為如此,她才知道虞悅希的心狠...


    縱然她厭惡她的心狠手辣,卻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女兒,歪打正著幫了她一個大忙——她早已知曉這個孩子活不到出生,想要嫁禍給顧筱筱。


    但是她能不能成功嫁禍,取決於顧時的心在哪一邊。


    很明顯,自從顧筱筱迴府以後,顧時對於顧筱筱的關懷與重視都遠超以往,若是貿然嫁禍給顧筱筱,顧時說不定會起疑心去細查;若是不嫁禍出去,孩子突然沒了,顧時若是重視她,還是會細查...


    她的肚子,經不起細查...


    “娘親...”


    虞悅希示好的一生輕喚,拉迴了蘇柳溪的思緒。


    “你今日前來,所為何事?”她正了正身子,一改剛才的冷漠。


    虞悅希垂眸,斂去了眼底的陰鷙,“女兒聽說,姓沈的那個老賤人迴來了。”


    “什麽?”


    蘇柳溪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幾乎是脫口而出否認,“不可能。”


    抬眸看到虞悅希信誓旦旦的神色,她又猶豫了,“可是確定了?”


    “女兒確定,”虞悅希點頭,“現在府上都在談論這個事情,顧叔叔還不讓你知道,這很明顯就是有內情...”


    “顧時想要再續前緣。”蘇柳溪抿唇。


    縱然很不願意承認,可是眼下就是事實。


    或許,在沈慕兮剛從丹陽迴來的時候,顧時對她確實有過那麽一點真心...


    可是,習慣是很可怕的東西。


    更可怕的是,顧時已經習慣了沈慕兮一直陪在他身邊而不自知。


    她無論如何都忘不了二人大婚那天,顧時在情緒激昂之時喚出來的那一聲“慕慕”...


    這般涇渭分明,連一個做夢的機會都不給她。


    每每想到那天晚上,蘇柳溪隻覺得無比屈辱。


    偏偏,那個本來應該死了的人,如今卻還好好地活著迴來榮郡王府。


    “這其中肯定有蹊蹺...”


    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語氣變得平靜,緊緊攥著被子、連指節都攥得發白的雙手卻出賣了她此時內心的緊張與慌亂。


    虞悅希沒有再說話,隻站在原地安靜等待下文。


    好一會,蘇柳溪像是調整好了心態,重新看向虞悅希,“我讓翠娥這幾天跟在你身邊,你與她一同去查探,若是她真的沒死...”


    說到這裏,蘇柳溪停頓了一下,虞悅希連忙問道,“如何?”


    蘇柳溪冷笑一聲,一雙眸子淬滿了殺意。


    “那就讓她再死一次。”


    不知是因為嫉妒還是仇恨,蘇柳溪的目光扭曲得有些猙獰。


    虞悅希平靜點頭,“女兒一切聽從娘親安排。”


    虞悅希帶著翠娥離開主院沒多久,顧時也迴府了。


    此時已是暮色四合。


    他本能地想要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而去,步子才剛邁開,他的腦子裏忽然浮現出杜仲說出來的那個場景。


    縱然可能會冤枉了蘇柳溪,可是真相一天還未大白,他的心中膈應得慌,邁出的步子最終還是轉向前往書房的方向。


    秦壽悄無聲息地跟上,小聲在他生病匯報,“王爺,今日夫人去了老王妃那裏。”


    顧時的步子微微一頓,“她去母妃那裏做什麽?”


    “老奴打聽過了,她...似乎不想離開榮郡王府?”


    秦壽話音才剛落下,顧時的臉色頓時黑沉如水。


    “她在矯情什麽?”


    她說了不為妾,他都已經讓步了,不與她和離,還在外頭給她買宅子,與她夫妻相稱,她還想怎樣?


    “不,”秦壽的話打斷了顧時充滿抱怨的思緒,“老奴聽說了,夫人想要請求留在老王妃身邊的原因,似乎是因為您跟小小姐,老奴聽榮輝堂的下人說,夫人當時的意思是,想要親眼看著小小姐在侯府長大,而她想默默陪在您身邊,每天都能看到你...”


    秦壽的話成功撥開了顧時心中的陰霾。


    “如此說來,她不做外室,隻是因為不想離開本王?”


    顧時垂眸,斂去了眼底翻湧且激動的情緒。


    奈何,微顫的聲音還是出賣了他此時內心的激動。


    對於沈慕兮,他的感情很複雜。


    過去數月,睡在他身邊的是他少年時候的念想。


    可是,每當午夜夢迴,他內心深處渴望的卻是那一個凜冽冬天裏刻意留給他的窩窩頭;炎炎夏日中,那一個帶著荷花清香以及混雜了其他藥香的驅蚊香囊...


    在他身體康健時,那個人陪在他身邊不吵不鬧,在他受傷時,那個人會因為擔心他而徹夜無眠,甚至不眠不休地照料他...


    自從撿到那一方帕子以後,隻要想起她,他的鼻尖,總能縈繞著她身上挾裹的、荷葉之中混雜著荷花的清香...


    甚至...


    在入眠之時,他都隻能緊緊握住她那天遺落的繡帕,輕嗅繡帕上的香味才能安然入睡。


    一時走神,他連什麽時候迴到書房、秦壽什麽時候退下都不知道。


    右手再次隱隱作痛,他抬起左手輕輕按摩了一下右手手臂曾經的傷處,突如其來的劇烈疼痛,讓他忍不住悶哼一聲。


    幾乎就在同時,一雙帶著勞作薄繭的纖手緩緩搭上他的雙肩,為他不輕不重地按摩起來。


    顧時本能地抓住了對方的手...


    一聲熟悉驚唿,他像是被火燙到一樣立刻鬆開。


    “怎麽是你?”


    他想努力表現她對她的不耐煩,可是看到她的那一刻,眼眸裏驟然迸發的光彩,毫無保留地出賣了他狂喜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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