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慕兮原以為顧時離開主院是打算去看女兒。


    沒想到他竟是徑直離府去了珍寶閣。


    蘇柳溪與另外一名年輕男子早已等在珍寶閣前。


    兩人似乎已經等了很久。


    看到年輕男子的那一瞬間,沈慕兮隻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泛著涼。


    仿佛迴到了她死前那一晚,男人粗暴地扯碎了她的褲子...


    “顧大哥。”


    年輕男人似乎跟顧時十分熟悉。


    笑著上前迎接。


    顧時朝他微微一笑,“勇弟來啦?”


    “顧時哥叫他蘇勇就好了,叫得太親昵,迴頭這小子又得無法無天。”


    蘇柳溪走到蘇勇身邊,含笑看著顧時。


    眼底情愫,若隱若現。


    顧時嘴角笑意深了深,“勇弟既然是你的親堂弟,自然也是我的半個弟弟,親人之間,無需太過拘泥。”


    幾人邊說邊笑一路進了珍寶閣。


    直到幾人上去了珍寶閣的三樓,讓掌櫃親自取來首飾給蘇柳溪挑選,沈慕兮才反應過來,顧時又在給蘇柳溪買首飾。


    而且,還是比那一枚簪在她發間做工更精美,看上去價格更昂貴的首飾。


    蘇柳溪推拒,“顧時哥,咱們說好的,前來買珠花就好,怎麽你讓掌櫃送來的都是那麽貴重的首飾?”


    “既然是筱筱弄壞了悅悅的珠花,我應該要給悅悅重新買的。”不知是因為提起顧筱筱還是虞悅希,顧時本來帶了一些冷凝的臉上此時多了幾分溫和。


    蘇柳溪自責道,“是我不好,一時沒想到要暫住在榮郡王府,給悅悅買珠花的時候,忘了給筱筱買了。”


    “世事無常,你也沒有料想到虞洪突然就出了事,”顧時溫和的神色逐漸變冷,“筱筱那霸道脾氣隨她母親,又自小長在鄉野,沒大沒**慣,你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因為蘇勇是動手割她舌頭、活剝她臉皮的人。


    所以沈慕兮即使做了鬼,對蘇勇的恐懼還是刻在骨子裏。


    然而,聽到顧時的話,沈慕兮的憤怒大於恐懼,直接氣笑了,“是啊,你白月光的女兒即使騎在你頭上拉屎拉尿,你也得在你白月光麵前豎起大拇指誇她拉得好,你不愛筱筱,在你眼裏,筱筱連唿吸都是錯的。”


    她不是不知道顧時的雙標。


    早在剛迴府那幾天,顧時沒時間去看筱筱,而有時間陪虞悅希去放風箏踏青的時候,她就料想到顧時對筱筱肯定會不如之前。


    隻是她沒想到,作為一個父親,顧時居然可以做出貶低自己女兒獲得別的女人青睞的事情...


    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如何配當一個父親?


    在沈慕兮在一次被氣得魂體不穩之際,蘇柳溪開口了。


    “可是我聽說,筱筱今日還去老王妃那裏偷吃了燕窩粥,想來也是對前幾日你為悅悅解圍的事情耿耿於懷,要不咱們珠花還是先不買了,咱們先買些其他的小東西,迴去把筱筱哄好了比其他都重要。”


    話是這麽說著,蘇柳溪低垂的眼眸卻一刻都沒有離開過軟緞上的幾枚玉簪以及玉鐲。


    沈慕兮連連冷笑,“裝,你就繼續裝,那眼珠子都要凸出來了,也就顧時這種蠢貨被你騙得團團轉。”


    顧時轉頭看了一眼沈慕兮所在的方向。


    沈慕兮早已見怪不怪地迴眸瞪向他。


    蒼天沒眼,沒有落下一道驚雷劈死這對渣男賤女...


    她實在不甘心。


    “顧時哥,你怎麽了?”


    蘇柳溪弱弱地喊了顧時一聲。


    顧時重新迴頭,“沒什麽。”


    他不敢告訴蘇柳溪,這幾天自己總有一種奇奇怪怪的感覺...


    總覺得自己像是被什麽東西盯上了一樣...


    抬眸看到蘇柳溪一臉拘謹,他放柔了聲調,“筱筱的性子隨了她母親,什麽都要爭上一爭。


    你們既然暫住在榮郡王府,就是榮郡王府的貴客,不必處處將就她,更不用擔心。


    這次榮輝堂的事情也算是給她一個教訓,對她這個性子,若是現在不好好管束,以後隻怕更難管束了。”


    說完,他喚來了掌櫃,不顧蘇柳溪欲拒還迎的推拒,吩咐道。


    “這個玉鐲以及這枚玉簪,都包起來,另外,你這裏還有沒有適合七八歲小姑娘戴的珠花頭麵?若是有的話,也一並送過來。”


    三樓的掌櫃兩眼放亮。


    “是,小的立刻就去。”


    很快,他又帶了兩個捧著以紅色錦緞包裹的托盤迴來了隔間。


    “郡王爺請看,這是我們


    “好嘞,承蒙郡王爺關照,兩枚玉簪加一個帝王綠翡翠手鐲再加一套白銀嵌黃翡珠花頭麵,抹去零頭,一共一萬三千二百兩。”


    顧時毫不猶豫猶豫付了銀票。


    仿佛買下這種貴重首飾,對她來說,像唿吸一樣簡單。


    沈慕兮自嘲一笑。


    明明自己已經可以做到在麵對顧時時候的心如止水。


    可是看到他為蘇柳溪豪擲千金的那一刻,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一萬三千二百兩啊。


    她沒日沒夜地磨印泥,一個月最多也就掙個一百兩出頭。


    這筆錢銀,若是換做在丹陽的時候,他們甚至都可以花一輩子了。


    他就那樣輕飄飄的,買了東西送給別的女人...


    “顧時哥,這...這太貴重了。”蘇柳溪還在欲拒還迎。


    顧時抓起她的手,將精美的錦盒塞到她手上,“既是送你的,就不用推辭了,總歸是沈氏那妒婦不對,她能做出那種搶你發簪的掉價事情,我卻不能不顧我榮郡王府的臉麵。”


    說到底,他就是舍不得蘇柳溪受半點委屈。


    蘇柳溪眼眶微紅,動容地看向顧時,“顧時哥,你就是太重感情了。”


    顧時沒有否認。


    蘇柳溪更是語氣微顫地輕聲開口,“那...我就當這個玉鐲跟玉簪,是顧時哥你給我的定情信物了。”


    她的聲音很輕,輕得堪堪隻能讓顧時聽見。


    她的語氣也很小心,仿佛,這隻是懷春少女小心翼翼的試探。


    雖然少女已經不再年少且已為人母。


    可在顧時眼裏,她一如年少時候的玉潔冰清。


    因而,他雖震驚,卻沒有否認她不恰當的說辭。


    這肆無忌憚的偏愛啊。


    看到蘇柳溪手上所謂的“定情信物”。


    沈慕兮隻覺得自己短暫的一輩子奉獻在這個男人身上,簡直就是一個笑話。


    當初在丹陽初遇之時。


    顧時原本隻能替人書寫家書為生。


    榮郡王府一大家子,個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經常吃了上頓沒下頓,再加上老榮郡王妃時不時作妖發火,經常讓顧時以及其心腹苦不堪言。


    後來她出現了。


    兩人相知相愛。


    沒有任何宴席,兩人在簡陋得連像樣的窗戶都沒有的黃泥茅草房前簡單拜了天地,老榮郡王妃粗略喝了一杯陳茶,留下了兩個銅板,兩人算是禮成。


    嫁給顧時後,她四季無休,家裏的條件逐漸好起來。


    可是一直沒能收到顧時的禮物,是她的心病。


    她不知一次暗示過顧時,“男子跟女子,總要有定情信物,才能算真正在一起,以後才會有美好的迴憶。”


    換來的卻是顧時不耐煩的冷眼,“你明知道我家家徒四壁,還跟我索要什麽定情信物,這跟羞辱我有什麽區別?


    我看中的是你超脫世俗的單純,你什麽時候開始,也變得跟世間普通女子那般俗氣了?”


    看著他眼角眉梢的不耐煩以及厭惡,她到嘴邊那句“可我們都是吃五穀雜糧的俗人,不世俗,我如何賺取銀錢,你們的溫飽又如何解決”硬是咽了迴去。


    在她還未穿越來到這裏之時,她常年被家中忽略。


    她太孤獨了,孤獨得甚至隻要有個人給她一顆糖就能把她哄走。


    更別說來到這裏以後,顧時是她第一個遇到的人,也是第一個主動分她半個窩窩頭的人。


    她愛他,依賴他,太怕失去他了。


    所以,自從那次之後,她就沒有再提起定情信物的事情。


    後來,也許是感覺她不高興。


    在某一天,他突然給她送了一個雕工粗糙的木鐲。


    紅著耳根告訴她,這是他們的定情信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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