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沈嘉彥和沈嘉睿和帶著早就備好的新年禮去了金府。


    正位之上,金太傅麵露喜悅:“新年頭天的就來陪老夫說話,你們兄弟倆有心了。快喝口熱茶暖暖身子吧。”


    “本不該那麽早就來叨擾您,可明日便要出征,也不知何時才能迴來,思來想去隻能今日來一趟了。”沈嘉彥麵帶歉意。


    金太傅眉梢微沉。


    難怪,往年這倆兄弟都是初三初四才來,今年初一就來了。果然是有事兒啊。


    又要出征,真是令人擔憂。


    半晌,金太傅輕歎了口氣,抬頭看著沈嘉睿:“你也要迴邊疆之地?”


    沈嘉睿點頭,眼中滿是堅定:“學生奉皇上之命,明日啟程前往逢春。”


    聞言,金太傅心中擔憂不已,語重心長道:“沙場無情,刀劍無眼,你們定要萬分小心。特別是嘉睿,遇事莫逞強,莫衝動。凡事多留個心眼兒,三思而後行。”


    沈嘉睿拱手行禮:“是,學生牢記教誨。”


    嘴上迴答得利索,心中卻煩躁了起來。


    太傅為何專門囑咐他?


    莫不是覺得他不如兄長聰慧能幹?覺得他難擔大任?


    完犢子,他幼時字寫不好,書也背不完,經常被太傅訓責。如今他仍沒有給太傅留下一個好的印象。


    太傅肯定是不喜歡他的。如此一來,他想求娶金家姑娘就更難了。


    早知如此,當初就該好好學習好好背書,多在太傅麵前表現自己……


    沈嘉睿越想,心中越後悔。


    他向來不會掩飾心事,所以此時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


    很快,太傅就發現了異常。


    “怎麽了?有心事兒?”太傅直言道。


    沈嘉睿直搖頭:“沒、沒有。”


    這樣子,哪像沒事兒?


    可總歸不好一直追問吧。


    思索一番,太傅放下手中的茶盞:“好久沒下棋了,嘉睿,陪老夫來一局吧。”


    “啊?我?”


    沈嘉睿一臉懵逼:琴棋書畫他樣樣不精。隻是知道些皮毛,根本見不得人。


    以前裏都是兄長陪太傅下棋的,怎麽如今……


    “老夫相信你是有實力的。”


    金太傅沒給沈嘉睿拒絕的機會。


    很快,丫鬟便端來了棋盤。


    金太傅手執黑子,搶了先機,占領了棋盤最中間的位置。


    沈嘉睿無奈,隻能坐在金太傅的對麵,心情忐忑地拿起白子。又下意識朝沈嘉彥投去求助的目光。


    “觀棋不語真君子。”


    金太傅一句話便讓沈嘉彥無法開口。


    這下,沈嘉睿無計可施了。


    到底是學過的,依稀記得一些。反正……死馬當作活馬醫唄。


    沈嘉睿仔細思考了一番,挑了個合眼緣的位置放下一枚白子。


    金太傅一言不發,繼續跟上。


    黑白二子交替落於棋盤上,高下立見。


    顯然,沈嘉睿的棋技與金太傅棋技根本不在一個層次。


    但金太傅沒有趕盡殺絕,硬是接連“走神出錯”,給了沈嘉睿不少機會。


    沈嘉睿要思考好一番才會落子,他知曉自己的能力,但總歸不會放棄,起碼不能輸得過於難看。


    金太傅也沒有催促。


    對弈的時間,被拉長。


    “祖父,您叫我?”


    許久,金婉容從門外走了進來。


    她身著霜色牡丹暗紋長襖,披著白色貂毛鬥篷,順長的黑絲挽起發髻用兩支流蘇玉簪做點綴……


    本就溫婉,如今更顯大氣靈動。


    沈嘉睿一時間挪不開眼。


    與此同時,金婉容也有些詫異。


    祖父派人叫她到前廳來,她還以為是有什麽急事兒呢。不曾想,沈家兩位將軍也在。


    “二位將軍,新年安好。”金婉容屈膝行禮,自然大方。


    見狀,沈嘉睿心跳如雷:“小、小姐新年安好。”


    太過緊張,以至於聲音磕磕絆絆。


    話音一落,沈嘉睿便匆匆收迴視線。那捏著棋子的手都有些發抖。


    他想努力控製,卻根本無法控製。於是心中更慌。


    丟臉,實在是太丟臉了!


    他發誓,他絕不是被美色迷惑了雙眼,他隻是……隻是沒想到能見著婉容姑娘。


    也不知他現在的模樣是不是很狼狽,會不會遭婉容姑娘嫌棄……


    沈嘉睿的小動作全都被金太傅收入眼中。


    金太傅忍不住撫了撫花白的胡須,哈哈大笑:“嘉睿啊,你這棋技未免太差了些。”


    話音落下,他捏起一枚黑子,放在棋盤上。


    沈嘉睿尷尬一笑:“我、我自然是不能跟您相提並論的。”


    說罷,他也繼續落子。


    金太傅道:“你何時也學會這些吹捧的話術了?”


    “不是吹捧,學生說的乃是事實啊。”


    金太傅淺淺一笑,繼續下棋。隻是這次,他不再手下留情。


    幾個迴合下來,輸贏即定。


    很明顯,沈嘉睿敗了個落花流水。


    他有些不好意思:“哎呀,撐了那麽久還是輸了,太傅您果真是棋藝精湛,學生輸得心服口服!”


    金太傅長歎了口氣,站起身:“婉容,你來跟嘉睿下一局。”


    “啊?”金婉容懵懵的。


    金太傅點頭道:“我跟他下棋未免太欺負他。你來。”


    金太傅說著,將位置讓了出來。


    金婉容懵懵懂懂,走上前來,坐在了沈嘉睿的對麵。


    天啟國民風開放,對女子也沒有過多約束。


    有長輩在,同座對弈,也不算失禮。


    況且,皇上太後有意撮合。沈家似乎對金婉容很是滿意,所以金太傅也願意為金婉容和沈嘉睿創造一些相處的機會。


    金婉容沒有推辭,直接坐下,三兩下就將棋盤上的棋子收迴瓷罐中。又拿起一枚黑子,落於棋盤左下方。


    沈嘉睿連忙撿了一枚白子,思索一番,放在黑子旁邊的位置。


    黑白兩子交替落下,無人說話。


    氣氛變得有些奇怪。


    沈嘉睿和金婉容時不時看看對方,又時不時低頭思索,二人都有些走神。


    一旁的沈嘉彥心中不免擔憂,反倒是金太傅目光慈愛,笑意晏晏。


    盡管金婉容悄悄放水,可沈嘉睿仍舊沒抓住機會。金婉容悄悄瞥了金太傅一眼。


    金太傅道:“下棋就下棋,你看我做什麽?莫要分心。”


    “是。”


    無奈,金婉容不再退步。


    於是,幾個迴合,沈嘉睿的棋子便都被堵死,成了死棋。


    “金小姐棋技高超,在下佩服。”


    “將軍承讓了。”


    二人禮貌地誇讚對方,然後氣氛又變得有些尷尬。


    沈嘉睿更是不自然地悄悄摳著衣袖。


    金太傅捋了捋自己的胡須:“以棋會友,以棋識人。從下棋的路數就能大致猜到對方的為人與性格。婉容,你覺得嘉睿是個怎樣的人啊?”


    祖父居然讓她當著諸位的麵出言評價沈嘉睿?這未免太過失禮吧?


    還說什麽“以棋識人”,也不知是哪來的歪理?他又在打什麽主意啊?


    金婉容雖然心中這麽想,但還是乖巧迴答道:“驃騎將軍腳踏實地步步求穩,有時……有時也讓人出其不意,心思難猜。幸好婉容從小學棋,否則還真不一定能贏。”


    婉容姑娘不僅棋藝精湛,還想出那麽多詞兒來將他誇一番,給他留足了麵子。


    不愧是書香世家的高門才女。真是魄力十足!


    “嘉睿,你呢?你覺得婉容是怎樣的人?”金太傅問道。


    “啊?”


    沈嘉睿猛地一愣,顯然沒想到金太傅居然會這麽問他。


    他抬眼看向金婉容,卻發現那人也正麵帶淺笑,溫柔大方地看著他。


    於是,他咧嘴,迴以一個憨厚的笑容:“婉容姑娘天生麗質蕙質蘭心,才貌雙全知書達禮。是我見過最溫柔最有趣的女子。”


    沈嘉睿的誇讚毫不吝嗇,發自內心。


    他恨不得將所有美好的詞都用上。


    那眼中的欽慕之意,更是難以隱藏。


    太傅見狀,滿是欣慰。


    還以為是太後和皇上硬要指婚。如今一看,原來這倆人對彼此都是有心的。


    沈嘉睿看起來呆呆的,但為人不錯,也有能力。


    沈老爺子好相處,沈嘉彥也是個好兄長。那位長公主也是個沒心眼兒的人。


    婉容若嫁入沈家,應該不會受欺負。


    婚姻之事關乎終身,兩心相悅,這日子才會有勁兒,才會相輔相成。


    隻是……


    八字兒還沒一撇呢。所有的事情都要等到沈嘉睿凱旋後才能做決定。


    所以……


    金太傅走上前,拍了拍沈嘉睿的肩膀,語重心長道:“嘉睿啊,此次出征好好保重。迴來以後老夫再與你商議一件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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