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忽然變得冷凝。


    肉眼可見,龍椅上的一國之君,怒了。


    那位徐大人非但不怕,反而看向沈嘉彥:“沈大人,開枝散葉本就是一等一的大事,對吧?”


    沈嘉睿一臉懵。


    深知朝堂上說話容易惹事端,沈嘉睿幹脆直接閉嘴,等著沈嘉彥來解決。


    沈嘉彥轉過頭,似笑非笑地看著那位徐大人。


    嘖嘖嘖,真是狡詐多端。


    他若迴答“是”,那些官員們就會讓他出言勸皇帝納妃。


    他若迴答“不是”,那些官員恐怕就要陰陽怪氣,說明貴妃獨占皇上恩寵,沈家心思不純……


    “臣以為,皇上該不該納妃、何時納妃、納誰為妃……這都是皇上的私事。臣隻需做好分內之事,好好為君分憂,其餘的不需摻和,更不能僭越。”


    “好!嘉彥當真是個純臣!”


    皇帝麵露淺笑,隻言讚揚。


    那位徐大人磕頭道:“皇嗣關係國之根本。身為文臣,理應直諫問題所在!臣覺悟僭越之心。”


    另一位文臣也附和道:“皇上正值春秋鼎盛,理應廣納賢良開枝散葉。”


    這些文官似乎早就聯合好了非要逼皇帝納妃不可。


    皇帝長歎了口氣,一臉無奈:“朕也想納妃,可朕屢遭背叛,實在是傷透了心。”


    徐大人聞言立刻來了勁兒:“背叛已是曾經往事,不值一提。皇上乃真龍天子,才貌無雙,深得無數女子仰慕愛戴。”


    【一個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戴綠帽的人又不是你!】


    【你們真當暴君幹爹跟你們一樣天天都想著造娃啊?人家暴君幹爹要批折子要練字畫畫要照顧太後……】


    【前朝後宮邊境他國,所有的事情暴君都要關注,還得及時想辦法應對。百姓穿衣吃住耕種,商販買賣的路線定價……還有一大堆!】


    蘇七七開始為皇帝鳴不平。


    皇帝佯裝平靜:“這樣吧,朕相信諸位愛卿都眼光,也允許你們舉薦合適的女子入宮。隻是……”


    說著,他將話音一轉:“日後那些女子做錯了事,朕第一個找你們這些舉薦的人算賬!”


    什麽叫做錯了事?


    通敵叛國是做錯了事,謀害皇嗣是做錯了事,背叛皇帝是做錯了事。


    同樣的,沒端穩茶盞是做錯了事,沒行禮請安也是做錯了事。


    甚至摘一朵花,說一句話,乃至左腳先踏進門檻,也都能算是做錯了事。


    錯沒錯,不過是高位者的一句話而已。這個道理,誰都明白。


    “徐愛卿,朕記得你家幼女年紀合適,怎麽,她想進宮來陪朕?你可教她規矩了?可能保證她不犯錯?朕脾氣不好,她不會惹朕生氣吧?”


    皇帝的五連問,讓那位徐大人一時不敢迴答。


    皇帝冷哼一聲,看向殿中的另一位文官:“許愛卿,要不讓你那嫡長女進宮陪朕?朕馬上封她為靜妃,賜居瑞雲宮。”


    “不不不……皇上說笑了。”


    許大人嚇得直發顫。


    瑞雲宮,靜妃……


    那可是曾經被誅九族的人……


    皇帝卻不依不饒,依舊陰陽怪氣:“怎麽,愛卿這就不樂意了?還是說令愛看不上朕?”


    許大人咬牙道:“小、小女粗鄙無禮,讓她入宮恐怕驚擾聖安。”


    皇帝說:“沒事兒,宮中嬤嬤有的是法子教她規矩。隻是要吃些苦頭才能長記性。”


    “皇上恕罪,小女她……她已經許配人家了。”


    許大人被嚇得渾身直冒冷汗。


    皇上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他若硬將女兒送入宮中非但得不到任何好處,還會讓女兒被針對為難,他也沒好果子吃啊。


    “皇上,”


    最後方,一個不起眼的小文官出列跪下:“微臣家中幼妹對您一見鍾情愛慕深沉。她不求位分,隻求能入宮陪伴皇上左右。求皇上給她一個機會。”


    大概是害怕皇帝拒絕,那位文官又補充道:“小妹年芳十六。琴棋書畫樣樣都會,性格溫和,文靜有禮,定不會惹皇上不悅。”


    皇帝無奈扶額,這些人真是純心找他不痛快!


    “皇上,微臣侄女對你一見傾心……”


    “皇上,老臣那孫女兒愛慕您已久,給您不嫁……”


    “皇上,求您下令選秀,廣納賢良……”


    似乎所有人都覺得前朝後宮是息息相連的。


    若後宮有人能在皇帝身旁吹耳旁風,那前朝做事兒應該容易些。


    畢竟最得寵的明貴妃已經讓家人坐上了最高的位置,所以他們也想效仿。


    那些女子,不過是專門培養來爭寵奪權的。什麽侄女養女,裏麵有多少血緣,又有多少情義?


    什麽深愛皇帝,什麽一見鍾情。不過是一個進宮的理應罷了。


    殿中,跪了不少人。


    皇帝道:“就那麽想來陪朕嗎?朕若是再拒絕,倒是顯得有些不近人情了。”


    “皇上聖明!”那些文官誤以為皇帝要鬆口了,一個個心中十分歡喜。


    龍椅上,皇帝掃了一眼眾人,然後在眾人期盼的目光中緩緩開口:“那就……所有欽慕朕仰慕朕的人都可登記,然後去崇明庵帶發修行三年,為朕誦經祈福。三年後再入宮,朕喜歡的方可就留下,朕不喜歡的,便哪兒來的迴哪兒去。”


    話音一落,諸位官員愣了一下,而後紛紛蹙眉搖頭,低聲議論了起來。


    “戴、戴發修行?這算什麽意思?”


    “崇明庵夏暖冬涼山路陡峭修行極苦,哪家姑娘經得起這般折騰?”


    “就算熬得過三年,嬌滴滴的小姑娘都變成粗糙的老女人了!”


    “若三年後不得皇上青睞,那三年的煎熬豈不白費?”


    “皇上,這、這未免太苛刻了吧?”


    皇帝一巴掌拍在麵前的桌子上。


    沉悶的聲響讓諸位官員止住了聲音,不敢再議論。


    “你們口口聲聲說那些女子深愛朕,既然是深愛,那怎麽就不能為朕帶發修行積德祈福?這點兒簡單的小事兒都做不好,這深愛兩字,怕是隨口說說的吧?不僅那些女人騙朕,你們這些臣子也來騙朕!”


    皇帝越說越氣,臉色發紅,眼裏是極力抑製的怒火。


    那言語之中,還頗有幾分委屈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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