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都說,越是久遠的記憶,反而記得越深刻。由阿常想來,或許真是這樣也說不定。他存在了太久太久,久到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是什麽時候開始守候她的。可是唯一清晰的,卻是那段在奈何左岸的日子,他看著花開,等著那個叫做葉子的女孩子出現。


    那時的他,單純的像個孩子一樣,為了跟她說一句話,就可以付出一千年的等待。


    “不跟著去嗎?”看他迴來,閻羅拉長了臉。他想不明白為什麽黑無常可以這麽死腦筋,他明明已經如此暗示,他卻完全不懂似的。讓他把人送走,他便真的隻是送走了,還迴來礙眼,真是叫人想剖開他得腦瓜子,瞧瞧裏麵裝了些什麽。


    黑無常的模樣似乎有點失魂落魄,可這才正常。閻羅滿懷惡意的想。


    他艱澀一笑:“不必了,能陪她兩百年,我已經滿足了。”


    “那還擺什麽臭臉”閻羅皺皺眉頭,天知道他有多糾結?雖然他也隻是遵循天道才不得不隱瞞兩個人的身份,可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


    身為地府的掌控者,左岸那一方天地內發生了些什麽,他都一清二楚。這兩個小妖之間那份情誼,雖然可笑,倒也真摯。若是有法子,他又何嚐不願意成全?


    所以讓他們改了名,在這邊留下做事,就是讓他們有朝夕相處的機會。可是那個傻妮子,居然放在眼前都沒認出來,急的他老人家直想罵娘。更離譜的是,那丫頭居然跟個凡人去投胎了,難道她不知道她一屆小妖,還沒能修煉出完全的靈體,飲下忘川水會有什麽樣嚴重的後果麽?


    輕則神識泯滅,重歸於天地,重則灰飛魄散,連點渣都不剩下。


    不過她得運氣實在是好,總算保住了一條小命。隻是入了輪迴,她卻比常人少了三魂六魄,根本不是人間喜怒哀樂離別苦。就這樣,她的執念竟還讓她找到了那書生——隻是這段孽緣,終究沒有好結果,她落個橫死的下場,害他浪費了許多靈力才勉強穩住她得魂體,著實虛弱了好一段時間。


    所以,在那兩百年間,閻羅對她壓根沒什麽好臉色,連帶著也遷怒了那書生——不過沾了些許妖氣,就敢違背地府的輪迴之道,不是找死麽?


    或許是有些不可理喻的,當然,他的神經思維與常人不同,陸判就常常與孟婆咬耳朵,說他們的閻羅大人大概是心理變態——這個詞是從人世間學來的,白無常雖跟著那書生一起輪迴,他們卻並沒有放任不管。開個天眼什麽的,本來就是他們這些地府工作人員的小福利。


    人間數十年,地府不過數十日,足夠他們學會很多東西了。


    “我沒有擺臭臉。”黑無常一臉認真的道。


    “是,你就是想學那個死妮子氣死我罷了”閻羅氣的發狠,一腳踹在黑無常的屁股上,直接把人踢入輪迴:“不把丫頭帶迴來,你也別迴來了”


    阿常忽然苦笑著揉了揉自己的臀部,好似那裏還在隱隱作痛一樣。


    錦甯瞧見他這般作態,不禁奇道:“這是怎麽了,受傷了麽?給我看看。”說罷,就要伸手去解他得腰帶。駭得阿常忙捉住她的手,臉漲得通紅,急急的道:“就是想起了點事情,這世間有誰能傷得了我?”


    聽起來囂張,卻是事實。錦甯抿嘴而笑,某種透出竊竊的歡喜。


    她當然知道他沒事,不過是喜歡看他手足無措的模樣罷了。


    “好哇,你耍我?”阿常也立馬明白了過來,這丫頭鬼精靈的地方倒是一點沒變,這一世也不算是白活,總算有了點人氣……


    他虎著臉假作要去鬧她,錦甯尖叫一聲便跳了起來,嬉笑著跑開了。


    溫柔的望著她柔美的笑臉,阿常臉上漸漸浮出一抹發自心底的笑容。


    他終於不用再錯過她了。


    這些日子,靖王府的諸人都覺得他們的世子與世子妃似乎變了不少。從前兩人雖然感情好,在人前的時候還是很規矩的。藍錦甯是那種外熱內冷的典型,而梁樂祥卻是出了名的冷淡。


    可如今仿佛全然不同了,世子的笑臉多了,雖然對人還是淡淡的,但至少不是麵無表情的冰冷模樣。如書的感受是最最深得,從前她總覺得自個在世子跟前分明就是透明的,壓根就不存在一般,除了世子妃喊她得時候,他眼裏仿佛就沒有旁人。而今雖然不熱絡,但偶爾也會指使她做些事情——這讓如書莫名的受寵若驚,到不是體會歪了,而是覺得自己應該是被認可或接受了。以往如畫和如棋還沒嫁的時候,世子即便手邊無人可用,也寧可叫那兩位姐姐。


    如書明白,那是因為如畫和如棋對世子爺沒有多餘的想法,否則隻要她們透露出那麽一星半點的苗頭,都會被他遠遠的打發走——不是被世子妃,而是世子。她從不覺得自家世子妃是個善妒的,反而是世子,很討厭別人注意他得目光似的。


    如今的世子還是很不喜歡紅葉和紅鳶,紅葉也就罷了,這一屋子大大小小的丫鬟,就每一個看得上她得。若非仗著她爹是王爺看重的管事,隻怕也做不了世子屋裏的大丫鬟。隻是紅鳶是為什麽,她卻是想不明白。相比之下,紅鳶比紅葉討人喜歡的多,做事也有分寸,待小丫鬟們溫和可親,大半人都喜歡同她說說話。要不是她天性木訥又不愛多言,隻怕也會願意和她多說說——就算這樣,紅鳶在如書的心裏還是有不錯的印象。


    不過如書是不會去問的,她不像如畫如棋那樣在世子妃麵前能很自然毫不緊張,也素來不是那種乖巧伶俐聰慧的,能走到如今這一步,依憑的不就是自己老實的本性?每個人的道路都不一樣,既然世子妃不嫌棄她悶,她又何必改變?


    而世子妃,也與從前大不相同。她本是十分溫和的女子,很少有怒氣,總是淡淡的。但自打世子妃出去一趟迴來之後,如書便發覺她更清冷了。她還在笑著,可那些笑卻不到眼底,不管是提醒還是褒貶,那不鹹不淡的口吻總讓人感覺十分挫敗——最氣惱的大約就是紅葉了,原先她還算能說的上話,而如今,世子妃連皮都懶得同她扯。


    侍立在藍錦甯身後,如書盯著她梳好的發髻發著呆。從前世子妃最不喜歡梳發髻了,可現在,隻要出房門就是必定要如此的,這在以前是多麽不可思議的事情……


    “甯兒最近好似穩重多了,”陳氏與韓側妃笑說著話:“瞧瞧她這端莊的模樣,就是放到宮裏,也沒有哪個公主能比的了她。”


    錦甯抬手的姿勢頓了頓,茶水才沾了沾唇,便放下了下來,衝著陳氏抿唇而笑。


    “可不是?”韓側妃笑道,可眼裏卻有著深深的疑慮:“出門一趟,平白大了好幾歲一樣。”


    “倒也是,甯兒本來看著就年紀小,如今倒是合適了,就是怎麽瞧都不習慣了。”陳氏搖搖頭,看了錦甯一眼:“不過嘛,穩重些也好,樂詳是越來越像個孩子,他們夫妻兩能互補一些自然最好不過了。”


    韓側妃隻得點點頭笑了笑,婆婆看媳婦越看越順眼,她總不好說錦甯這樣怪怪的?其實她們能處在一塊的時候也不多,要說什麽太大的改變,也說不大上來,隻是覺得她話少了。


    她這般模樣,韓側妃愈發篤定錦甯這迴出門定是吃了苦頭的——否則為什麽性情會有這樣大的改變?隻怕府裏這樣想得人也不在少數。


    至於陳氏,她大約是更喜歡藍錦甯現在的模樣,乖乖巧巧文文靜靜的大家閨秀,該開口的時候也不會含糊。看著柔弱的,卻又是極有主見的女子——陳氏剛強了一輩子,錦甯這一點最像她。


    所以說,婆媳也是一種緣分。若是媳婦和自己全然不同,婆婆不會高興;但和自己太像了,那是一定不會喜歡的——尤其是陳氏這樣的婦人。


    因為自己受過種種苦楚,便不會喜歡與自己相像的女子。從前討厭藍錦甯,多半也是不喜歡她太有主意,什麽事情都自作主張的性子。uu看書 .uukanshu


    但後來方才發覺,藍錦甯其實與她並不完全相同。


    她並不是一味的聽從,也並非一味的反對。該軟和的時候,她一樣會示弱。


    若是她當初也懂得這種示弱,那該多好?陳氏常常會這樣感慨。


    “甯兒怎麽不說話?可是悶著了?”韓側妃轉向錦甯問道。


    藍錦甯衝她搖了搖頭,笑起來:“就是喜歡這樣聽母妃和韓母妃說話,甯兒不覺得悶。”


    “你若是累了,就去歇著。這迴來有些時候了,怎麽一點肉都不見長。”陳氏對著錦甯歎氣道:“皇後也是得,三天兩頭召你進宮。在宮裏吃飯,哪一頓是能吃飽的?”


    藍錦甯不禁暗暗失笑,哪裏是皇後想見她?每每總是三兩句話打發了,叫她在宮裏枯坐一下午。好在有十三公主相陪,倒也不覺得無聊。


    “是皇後娘娘恩寵,倒是甯兒總是找不著話說,叫娘娘尷尬。”話都堵死了,還能怎麽說?況且記憶恢複後,她得性情也跟著恢複了大半,真要說起來,皇後說十句話,她能應上三兩句都是好的。


    “宮裏……若是有什麽,你應了便是。”韓側妃道:“這麽折騰,身子怎麽受得了。”


    她大約是猜到了什麽,才會這樣說。


    錦甯搖搖頭,笑了下:“皇後娘娘沒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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