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樂桓苦笑了下,並沒有反駁。


    他身邊的女人,除了周氏,有幾個是真心對他?就是周氏,隻怕也早就心灰意懶了。


    就比如今兒,母妃本想留下他們夫妻說話,可她卻說惦記著孩子,隻想早早迴府,先行離去了。梁樂桓知道,是自己先前所為傷了她的心,卻也無可奈何。


    難道有了孩子,她們就會對他死心塌地?


    “母妃說的是,兒臣明白。”梁樂桓看向在這宮殿裏高高在上的母妃,輕聲說道。


    “罷了,你也別在我這兒耗著了,迴去陪陪你媳婦孩子,好生安撫住了。”藍貴妃抬眼望著自己兒子,溫和的道:“不論你心底的那個人是誰,她終究是你的正妻”


    梁樂桓微怔,沒想到母妃會說這個話,還是點了點頭。


    縱然勒如熙在他心底依然留有位置,可到了如今他還對她有念想,那就真的是傻子了。他自問不是什麽長情之人,追索至今隻是想求一個答案。從前想問問她為何那樣輕易放手不懂爭取,現在卻想問問她,她真的愛過自己麽?


    慢慢走出母妃的宮殿,看著這金碧輝煌的皇宮,梁樂桓隻覺得自己真的是被束縛住了。


    他帶著記憶重生,又出身皇族,本該是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全的。母妃對他有所期許自然難免,因此他也不覺得自己力爭上遊有什麽錯。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誰也不喜歡對別人三跪九叩的一輩子,都想做那人上人。那時雖太子早立,但他身子一向不好,父皇正當壯年,年長又得勢的皇子們都對皇位虎視眈眈。


    他從沒想過,太子的“病”竟會是人為的。


    如今,太子的“病”好了,人也似乎通透了許多,處事圓滑,雖不及他,但在皇子中說來也是難得。大皇兄從無爭位之心,三皇兄為母族所累,即便再有才華也隻能偃旗息鼓,四皇兄浮躁,五皇兄倒是個讓人瞧不清的,不過他雖為人謹慎,卻也太過低調,除卻幼時大放異彩過一陣子,之後便沒有再入父皇的眼。


    “殿下,是迴府還是?”跟來的內侍見他除了貴妃宮便站著發愣,不由在一旁輕聲問道。


    迴府?那幾個女人隻怕又要做戲給他看了吧?而周氏早已不屑去管這些,一心撲在兒子身上。想到兒子如今已經能夠伶俐說話,卻與自己不甚親近,他幽幽一歎。


    “隨意走走吧,天色還早。你也不用跟著,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是,殿下。”內侍應了聲,將油紙傘交給他,擔憂的看了六皇子一眼,這才離去。


    “主子,傘好似落在東宮了。”耳邊響起女子說話的聲音,梁樂桓猛然清醒過來,卻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了廊下。自嘲的笑了笑,收了手中的傘,循聲望去。


    煙籠水色裏,兩個女子一前一後的站著,說話的女子正對著他,露出清秀活潑的容顏。她臉上些微懊惱之色看的人不禁展顏,隻覺得想莞爾一笑。


    隻聽那背對著自己的女子笑道:“你去取迴來便是,我再這邊等你,速去速迴。”


    那丫鬟模樣的便福了福身,小跑著離開了。背對著他的女子緩緩轉過臉來,露出半邊側臉。


    梁樂桓不禁一愣,沒想到自己無心隨意的走動,反倒能遇見她……


    “如熙。”他張口喚道,卻似呢喃。其實連他自己都已經不確定她是不是還是從前的她,卻半點都不想叫她如今的名字。


    勒如熙,他曾經真心愛過的,無意傷害,卻深深傷過的女子。


    她緩緩轉過臉來,見是他,不禁微微一怔。


    “梁藍氏見過六殿下,給殿下見禮。”她麵上浮起笑容,眸光淡淡,如同淨水一般。


    梁樂桓不禁想起從前,自己還一無所知時,她見了自己,卻如現在一樣給他見禮。不過那自稱卻不同……是了,她如今已為人婦,冠上了夫姓。


    雖然他也姓梁,她卻不是他的妻。


    目光微微一澀,他苦笑起來:“你何必如此,這裏也沒旁人,不能好好與我說話嗎?”


    藍錦甯訝然的抬頭看他,眸子裏閃過一絲疑惑,嘴上卻道:“殿下這是何意?”


    “你心知肚明,從前是我的不是,可已經過了這些年了,難道你還不能原諒我麽?”梁樂桓深深看她一眼。


    “殿下言重了,藍氏從不曾怨恨過殿下,又何來的原諒?”錦甯搖頭,說道。


    從來不曾怨恨過……梁樂桓隻覺得心底閃過一絲失望,原來她從未在意過自己。


    “如熙……”他澀澀一笑,“我如今隻想問你一件事情,請你老實告訴我。你不用擔心什麽,我x後也不會再打擾你了,我也……累了。”


    藍錦甯麵上怔怔的,良久,才點了點頭。“你問吧。”


    總算不再喊他殿下了麽,那麽恭敬卻疏遠的稱唿他。梁樂桓笑了一下,又收斂了去:“勒如熙……在你還是勒如熙的時候,你……可曾愛過我?”


    藍錦甯站在他麵前,默不作聲。


    “主子,奴婢迴來了。”先前的丫鬟去而複返,手裏拿著把傘,氣喘籲籲的跑到藍錦甯身旁便道。等站定了,才發覺還有旁人在,不禁愣了愣,又發覺是宮中皇子,有些慌亂的福身道:“奴婢見過六殿下,給殿下請安”


    “起來吧我就是隨意走走,不必多禮了。”梁樂桓對她的丫鬟說著,眸子卻一直看著藍錦甯,眼中掠過一抹失望。她的婢女迴來了,他隻怕也聽不到答案了,心裏難免有些鬱卒,卻還是笑了笑:“難得見到表妹,隻可惜我還有事,不能多談,若是有時間,不如到我府上坐坐……你表嫂也很掛記你。”


    “我會的,表哥。”她忽而衝他揚唇一笑,如百花綻放。深深看了他一眼,才帶著丫鬟離去。


    他仿佛看到她對著自己輕輕點頭,卻又覺得不真切。


    我愛過的,曾經愛過的。


    但那……也隻是曾經。


    他的心縮了縮,卻不覺得痛,仿佛早就明了,又仿佛解脫。


    原來他輪迴千載,隻是為了等這一句話罷了。


    錦甯帶著芮梓往迴走。


    芮梓卻還想起先前見到梁樂桓那一幕,某種不禁略帶傾慕的道:“主子,原來六皇子長這樣啊人也和氣,笑起來真好看……”世子爺也是生的極好,隻可惜不愛笑。


    “那你以為他長什麽樣?”錦甯笑起來:“皇子也是凡人。”


    “不是說,皇子都是龍子鳳孫麽?”芮梓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奴婢就以為皇子們長的與旁人不同……啊,奴婢不是那個意思……”


    芮梓從前隻是小丫鬟,一直在府裏頭做著雜事,就是有貴人來,也輪不到她們來招唿。若不是世子屋裏要換人,還隻要老實本分的,隻怕也輪不上他。如今湛青和芮梓也是有頭臉的大丫鬟了,這迴祭祖,錦甯便帶的芮梓。


    她的三個陪嫁丫鬟如今隻剩兩個了,姚黃已經出嫁,做了管事媳婦,隻偶爾到府裏來請安。


    時日久了,錦甯發現芮梓也是個活潑的,在靖王府裏當了那麽些年的差,性子還有些單純。時常將她帶在身邊,偶爾看她犯迷糊的樣子,便覺得挺可樂的。


    而湛青卻是個穩重的,因此幹脆讓她頂了姚黃的位置。湛青本以為自己最多不過就是頂個大丫鬟的頭銜,不會被看重,卻不想姚黃姐姐一出嫁世子妃就讓她接了任,心裏惶恐之餘,做事也更盡心盡力,力求不出錯……她倒不是想爭什麽,隻是不願讓人看笑話。


    “那太子呢?”錦甯笑問道:“方才也見過太子爺了,也覺得他和旁人不同麽?”


    “那個……奴婢在東宮裏就沒敢抬頭。”芮梓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就沒看清太子殿下長啥樣。”


    錦甯不禁笑了起來,笑的芮梓老大不好意思。


    “走吧,我們到宮外去等世子。”


    太子妃留了她,太子本想留阿常的,卻不料被宸帝叫了去。好端端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事情,阿常也不可能在兵部闖禍吧……


    她等了許久,也不見他來東宮尋她,太子妃又要見自己的家人,她便不好多留,索性先告辭了。想著在宮裏逛逛等等阿常一道迴去,卻沒想到會遇上梁樂桓。


    他與從前,似乎有些不一樣,可到底哪裏不同,卻是說不上來。


    或許是因為,從前的他,不會用那樣卑微懇切的語氣與自己說話。


    他問她的,她確實說不上來。


    前世仿佛已經是久遠以前的記憶了,她早就記不清那時的自己是什麽模樣。uu看書 .kanshu.cm


    早已模糊不清。


    她愛過他嗎?


    自然是愛過的,那個在人前沒用的花花公子一般,實則精明能幹,滿肚子壞水的男人。


    隻是那種愛,並經不起考驗。


    她愛過他,卻沒有全心全意的愛著。一旦發覺不好,便隻想著抽身離開。


    “世子妃,上車等吧,下著雨呢”芮梓打著傘和錦甯走到宮外頭,卻發覺主子似乎在發呆似的。看著越下越大的雨,芮梓忍不住提醒道。


    錦甯這才迴過神來。


    “你也到後頭車上去吧,莫要淋濕了,我這裏不用人伺候。”她道。


    芮梓點頭應了。


    錦甯坐在車裏,等了好一會,阿常才迴來。


    “怎麽去了那樣久?皇上找你說什麽呢?”她替他拍落身上的水珠,一邊問道。


    “沒什麽,韓將軍他們不是要迴來了麽?皇上招了六部商議此事,時間才久了些……我倒是好好歇了一覺。”阿常笑道。


    人家在商議您睡覺,還當著皇帝的麵?錦甯瞪了他一眼:“又胡言亂語了。”探出頭去對車夫道:“迴府”


    靖王府的馬車遠遠離去,雨中顯出另一輛不起眼的馬車來。


    (晚上還有一章……穿著防彈衣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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