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永明侯府上,有兩個女人都不是很開心。


    一個自是已經坐上馬車去白府的尹南安。那一箱子小玩意都是鼎州尋得的新奇貨兒,甚至鼎州最有名氣的果子也寄了一包來。


    沿途為了保證新鮮,每半日得換上一小筐冰塊,一路而來實屬不易。


    隻是,那錦盒給她胃口吊得實在太高,隻覺心裏最深處有個小爪子一直撓著那塊最癢的地兒,讓她著實不得勁兒。


    那另一位,便是侯夫人了。


    她一早聽人來報,說是二公子有寄書信迴來。這些年二公子離京的次數不少,這倒是頭一迴有書信迴來。


    早上老爺出門未拿信,老夫人院裏也沒動靜,她想著,這信八成是給自己的。


    她遣人去取,自個也在登雲堂裏坐立不安地盼著。


    信拿到眼前,自然是當頭一個霹靂!


    她在椅子上坐了許久,方才平複了心情。奈何這封信雖是給尹南安的,卻隻是些叮囑的話語,便是拿去質問也不成。


    她讓人又將信送迴門房,順後叫人請寧碧悠來一趟登雲堂。


    尹南安去白府,並未提前送拜帖。門房告訴她白沅儒今日還未迴府,倒是暮姑娘在府上。


    這個結果,尹南安也料及到了。


    暮姑娘有了身孕這事,白沅儒倒是一點沒想著瞞著,她自然也得了消息。


    不過幾日未見,暮姑娘瞧著,麵頰便帶了圓潤。她眼裏多些悵惘,也少了先前的空洞和死寂。


    見著尹南安,暮姨娘倒也並未驚訝。


    她拉著尹南安的手坐下,柔聲道:“我早料到,尹姑娘會來。”


    尹南安扯了扯唇角,麵上略有尬色,“我無心探聽旁人隱私,隻是,有些事情心中生了疑,便是放不下的。”


    暮姨娘緩緩頷首。


    “我自然是明白的。”她將仆從沏好的茶遞給尹南安,“姑娘心疑之事,我也問過沅儒。自是請姑娘寬心,沅儒同蕭二公子多年摯友,若是白老爺對二公子和蕭家有威係,他也一定會站在二公子這邊。”


    她話說得篤定。


    尹南安本想她念著自己的救命之恩,多少會透露兩句,隻當是那聲稱唿從“白爺”換成了“沅儒”,她便也死了半條心。


    暮姨娘見尹南安眼中落寞起,又伸手撫上她的手背。


    “姑娘放心。”她寬慰,“沅儒查探清楚緣由後,便給二公子去了書信。”


    她麵上笑意和煦,眼中情誼綿長,滿是對蕭尹一對璧人的豔羨,“蕭公子自會護著姑娘,姑娘好福氣。”


    尹南安眉頭一挑,心裏不是滋味。


    暮姨娘隻當是未出嫁的小姑娘羞惱,便抿唇輕笑兩聲,嬌俏道:“這些擾人事,還是讓他們男人煩去。”


    尹南安緩緩抬起眸子,淡淡掃過暮姨娘安世的麵容,她眸光落在她小腹上,終於沒講出什麽難聽話。


    她沒法像暮姨娘這般,永遠躲在男人身後過活,即便知曉前方是萬丈深淵,她也願意攜手麵對。


    “好。”她站起身,語氣聽不出情緒,“時候不早,暮姑娘有孕在身,還需好好將養。”


    既然話不投機,便無需久留。


    暮姨娘自然也瞧出她眼裏的情緒,她眼中落魄一閃而過,終是在尹南安要轉身時,伸手拽住了她的雲袖。


    “尹姑娘。”她語調怯怯,頓了頓,這才無奈又開口,“姑娘定是覺得我忘恩負義,也罷!既然姑娘想知曉,我便將我知曉的告知姑娘。”


    她輕扯尹南安的衣袖,示意她重新坐下,壓低了聲音。


    “隻是,此事涉及皇子黨爭,非同小可。還望姑娘心下隻做提防,莫要妄動。”


    尹南安見她願意開心,自是應下。


    “沅儒查到,白老爺也在為七皇子做事。那批北淩贓物,便是用來對付姑娘的。”


    “我?”尹南安不解。


    暮姨娘點點頭。


    “這其中緣由,沅儒也沒同我細講。”她有些疑惑地歪過腦袋,“姑娘可同宮中那位八皇子相熟?”


    “八皇子?”尹南安腦中迴想起那日宮中脫險一事,點了兩下頭,隨即又搖了搖。


    隻是授人之恩,哪裏能算相熟?


    暮姨娘也不多言,她扯了扯唇角,有些難堪,道:“我也是零星聽得些,並不知全貌,望能幫到姑娘。”


    日落樹梢,天空染上難得的殷紅。


    尹南安一身疲憊地迴到侯府,前腳剛跨進去,便有個嬤嬤從門房裏頭飛一般衝出來。


    “姑娘,姑娘,您總算是迴來了!”她也不待尹南安反應,伸手就要去拉她的胳膊,卻是被青鶴一抬胳膊攔下。


    尹南安一瞧是侯夫人院裏的嬤嬤,隻得賠上笑臉,拉開青鶴。


    那嬤嬤橫一眼青鶴,也不敢再造次,悻悻然,“夫人等您多時,請姑娘隨我去趟登雲堂。”


    來者不善。


    尹南安抿唇,也推脫不得,隻得道:“我原來院中有些急事,既然夫人有請,自是要先隨嬤嬤去。”


    她瞟一眼青鶴,道:“你來,我交代你事情。”


    嬤嬤聽著尹南安這般講,又瞧著青鶴一臉狠戾模樣,也不敢靠近,嘴裏嘟嚷兩句,便在一旁守著。


    尹南安剛踏進登雲堂的院子,便聽著裏頭的歡笑聲,尋著聲音,應是寧碧悠也在。


    鄒氏見尹南安進屋,眼神冷淡一掃,又同寧碧悠閑聊了幾句,才一擺手,讓尹南安坐下。


    尹南安癟癟嘴,這氣她先受著,隻盼著青鶴的差事能早些辦妥,救她出苦海。


    “南安,你也來瞧瞧。”鄒氏眉頭一挑,眼神落到尹南安身前一尺的地麵上,不拿正眼看她,“這幾匹料子如何?”


    “是。”


    尹南安自然是瞧見鄒氏身側的案台上擱了幾卷大紅大紫的布料,她起身,像模像樣走近瞧瞧,又伸手撚了撚,便不吝誇讚起來。


    鄒氏顯然沒有被她的示好打動,依舊挑著眉梢,悠悠道:“都是些空話,還是不比碧悠能講到我心坎兒裏。”


    寧碧悠笑盈盈打圓場,道:“夫人哪是因我講得好,分明是送夫人這些布匹的人兒送得好!”


    她朝尹南安使個眼色,又道:“誰不曉得,二公子最孝敬您了!”


    鄒氏被她這一哄,更是合不攏嘴,她挑釁瞧一眼尹南安,“老二這孩子話雖少,做事卻是實在,每年都是要挑些好料子來給我的。”


    她站起身,伸手慢慢拂過一匹玄紫色緞麵料子,“這料子越積越多,再不搬出來做些衣裳,我都恐擱在庫裏頭發黴了去!”


    尹南安腹誹:好家夥!


    寧碧悠也跟著起身,正欲開口,就見一嬤嬤來報,“夫人,二公子院裏來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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