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耳房裏便水霧繚繞。


    尹南安坐在屏風後頭的腳凳上,看著秋月將一桶桶熱水抬進耳房,倒入木桶中。


    “姑娘,可要秋月幫著寬衣。”秋月知曉尹南安平日裏沐浴是不用人伺候的,但此刻見她目光流離,還是關心地問了句。


    尹南安搖搖頭,道:“不用,你去歇著吧。”


    秋月遲疑了一瞬,乖乖退下去,順手帶上了門。


    尹南安深深吐出一口濁氣,她看著木桶中盈盈上升的水氣,水氣攢動,似將時辰都拋在了後頭。


    不知過了多久,熱氣都消散了,尹南安還坐在腳凳上未起身。


    秋月在門外輕叩了門板,問道:“姑娘可好了?”


    尹南安方才緩過神來,她應付了秋月一聲,才褪去身上的衣裳,泡進微涼的水中。


    這水手摸著微涼,可身子坐下去,才覺涼得厲害。


    尹南安把握著時辰,待她覺得鼻子有些堵了,嗓子也微微發癢,才起身擦幹身子。


    她需要生一場小風寒來迴避明日的入宮,但也僅僅隻能是一場小風寒。若是玩大了,這個時代的醫療水平便能將她自己送走。


    秋月進屋收拾時,沒好氣的埋怨道:“這水都涼了,天還未暖和,姑娘這樣身子可吃不消。”


    尹南安坐在窗前,散著濕漉漉的頭發。她手上攥著幹帕子,有一下沒一下,漫不經心地擦著。


    秋月小跑上前,一把奪了她手中的帕子,趕緊給她擦拭頭發。


    秋月嘟著嘴不開心,尹南安卻暖心地笑了。


    “姑娘若是生病了,我可請不來府醫。到時還得先去夫人那邊交代一番。”


    尹南安任由她為自己擦拭頭發,聽著她嘰嘰喳喳的埋怨,心下暖意濃濃。


    用完午膳,尹南安掏出那截斷了的玉蘭發簪,當著趙嬤嬤的麵交給秋月,又給了秋月幾兩銀子,讓秋月去外頭尋個鋪子修一下。


    秋月接了簪子,肚子裏有太多話要問,當著嬤嬤的麵卻是生生忍了下去。


    待嬤嬤轉了身,尹南安才貼到秋月耳邊,悄聲道:“幫我去楚公子那邊帶句話。”


    秋月瞪圓了眼,她麵上的羞澀之意一閃而過。


    午後小憩,尹南安和衣而睡,未蓋被褥。一直到秋月迴來將她叫醒,她才迷迷糊糊睜開眼。


    她下意識伸手摸向自己的額頭,歎息,這身體素質,也太好了。


    “姑娘,你怎麽了?”秋月瞅她的動作,也上前來摸她額頭,發現並無異常,才放下心來。


    她將包裹著玉蘭發簪的絹帕打開,將發簪推到尹南安跟前,讓她瞧那截斷處裹著的金絲。


    “大公子這簪子可是溱月行的,外頭普通的鋪子都不願意給修補,我找了許久才找著家願意修補手藝有成的鋪子。”


    “溱月行?”尹南安疑惑問道。


    她對這上京的首飾鋪子並不十分熟識,上次去的那間玉石鋪子,她已覺得相當貴氣了。


    秋月頷首,解釋道:“這溱月行是上京溱家的祖業,應著溱貴妃這層關係,金銀細軟都隻賣給上京的貴人。除了溱月樓記錄在冊的家族,旁人連進去看看都不得。”


    尹南安接過簪子,看了看修補的工藝,滿意點頭。


    她聽完秋月的述說,皺了皺眉頭,隨即又將簪子遞給秋月,道:“明日就戴這個。”


    秋月略有疑惑,但想著這是大公子送給姑娘的,即使斷了,姑娘還是要修好戴著,足見姑娘對大公子的心意。


    尹南安看著秋月將簪子收起來,又壓低聲音問道:“可去見過楚公子了?”


    她尾音拉得老長,把逗弄純情小姑娘那套技能掌握的如火純青。


    秋月羞紅了臉,嬌嗔道:“姑娘再如此說,日後我便不為姑娘再辦這事了。”


    尹南安將人往自己身前拉了拉,繼續道:“好秋月,快告訴我,那一表人才的楚公子怎麽說?”


    秋月扭身便要走,胳膊卻被尹南安拉著。


    兩人又嬉鬧了一番,方才將正事兒都溝通完。


    傍晚,鄒氏差人送來明日進宮要穿的裙衫。尹南安折騰了大半日,依舊隻是有些咳嗽。


    翌日,趙嬤嬤一早便將尹南安喚了起來。


    “今日要進宮,姑娘需得早些準備。”趙嬤嬤催促秋月為尹南安更衣。


    尹南安咳嗽幾聲,她滿身困意,瞧上去更是沒精神。


    趙嬤嬤細細瞧了她會兒,道:“姑娘可是病了?”


    尹南安被她如此一問,順勢就靠到床榻軟墊上,她聲音虛弱,道:“無礙,就是有些頭痛。”


    話畢,她又很應景地咳嗽了幾聲。


    趙嬤嬤睨了一眼秋月,催促道:“還不去稟報夫人,給姑娘請府醫瞧瞧,若是染了風寒,去宮裏傷了貴人可不成。”


    尹南安內心裏的小人點頭如搗蒜。


    府醫是同鄒氏一道來尹南安院裏的,這著實讓尹南安很是受寵若驚。


    “南安,你可覺哪裏不適?”鄒氏語氣關切,進了主屋就疾步走過來,握住尹南安的手腕。


    尹南安何時受到如此待遇,她誠惶誠恐地輕咳兩聲。


    鄒氏將人輕按坐下,遞給府醫一個眼神,府醫便上前為尹南安把脈。


    尹南安虛咳了幾聲,謝了鄒氏的關心。


    “南安呐,老夫人壽宴那天,你可是救了玄陽公主?”


    鄒氏撫了撫尹南安的發頂,笑道,“如此大的事情,也未聽你提起過,若不是溱貴妃讓人來傳話,我們都不曉得。”


    尹南安被鄒氏的親近搞得全身不自在,聽她的話語,更覺得此事蹊蹺異常。


    玄陽都找人要滅她口了,怎會又將她救人的事情端到台麵上講?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麵上靦腆笑著迴應鄒氏,心中卻起伏不定。


    “這次溱貴妃宮中設宴,也請了不少世家貴女。但重要的,還是要當麵感謝你。”鄒氏扭頭望了眼已把好脈的府醫,“如何了?”


    “尹姑娘染了些風寒,”府醫小心觀摩著鄒氏的神情,見她擰了眉頭,隨即轉了話鋒,“但畢竟年輕底子好,並無大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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