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辰尚早,玉石店的夥計剛啟板,便迎了客。


    “公子,您來啦!”店夥計臉上溢著笑,三步並兩步地迎上來。


    “嗯。”尹南安淺笑迴應。


    她行至店內最顯眼的位置,俯身去望自己寄存在店內的那條彩珠手串。


    “我今日來將它取走。”她伸手指了指櫃中的串珠,轉過臉,笑容明媚。


    店夥計對上那笑意流轉的眸子,一時間有些怔愣。


    他們的玉石店上京聞名,來這裏的女眷皆是豪門貴女,養尊處優下,容色自是不凡。可這樣眉目清朗,杏眼含情的小公子,倒是極少見著。


    “您稍等,我這就為您包起來。”夥計取了店裏的首飾木盒,將那串彩珠手串小心翼翼地放入其中,“這十來日,倒是有不少女眷來問這手珠,公子可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夥計的聲音帶著殷勤,畢竟這樣輕鬆賺得二兩銀子的機會,屬實難得。


    尹南安輕鬆接過木盒,同夥計道了謝。


    “此事還請保密,若是有人問起,便說被人買走了即可。”


    夥計頻頻點頭,連連應是。他遲疑了片刻,終是沒有開口再多打聽。


    尹南安踱著輕快的步子出了店門,隔著衣袖鬆軟的布料摸了摸裏頭的木盒。這個月的護國公府宴會,就得靠這個小玩意兒了。


    她踏出幾步,之前那古怪的感覺又讓她後背發麻。她定了定腳步,無奈搖頭。


    應是自己思慮過多了,之前玄陽派來跟著她的人,早被蕭北宸給逮了。


    她將懸著的一顆心放下,扯笑迴頭。


    這一迴頭,她頭皮都麻了,背後跟著一穿著普通的男子,沉著腦袋,就往她麵前衝。


    她今日出門得早,街道上的鋪子才啟了一半,此刻周遭的幾個鋪子還都落著鎖。


    尹南安來不及多想,抬腿就想跑。黑色的布袋蓋頭罩了上來,她本能地想掙紮,眼前卻是一黑,身子一輕,就被人扛上了肩。


    混亂就在一瞬間,還未待她反應過來,人就被扔進後麵的馬車。


    她身上被罩了布袋,露出的半截手臂使勁地胡亂抓撓,又一道力量便壓著她的胳膊,將人給捆了。


    馬車上還有一人!


    車開始顛簸起來,尹南安強製穩住自己快要從喉間溢出的心跳,伸著耳朵屏氣凝神。


    這道巷子在前頭必須要拐個彎,尹南安穩著身子,努力辨別著車子行駛的方向。


    彎還未到,馬車又猛地停了下來。外頭隨即一陣打鬥的慌亂聲,裏頭的人遲疑了會,也從她身側走出了車廂。


    打鬥聲愈烈。


    尹南安穩了心神,身子卻不穩,馬車晃得厲害,她腦袋重重磕在馬車門框上。痛得流出淚來。


    “小子,你可別多管閑事!”嗬斥聲傳來。


    打鬥聲未停,那位“小子”也沒有接話。


    尹南安腦袋翁鳴,她強支楞起身子,車外的打鬥聲卻霎時停了。


    車簾子被人打起,尹南安身子未動,頭上罩著的黑色布袋被人扯了下來。她迎著車外的光眯起眼瞧,是個穿著青灰色破舊衣衫的少年。


    少年身量不低,約莫十四五歲模樣,他髒兮兮的臉上帶著輕微的劃痕,卻也難掩其清冷俊俏的模樣。


    尹南安探頭望了眼外頭,綁她的兩個人,已不見了蹤影。


    少年麻利地替尹南安解了繩鎖。


    尹南安拍了身上的灰起身。看著少年的裝扮,定不是侯府上的人,她沒有放下戒心,淡淡問道:“你救了我?”


    少年沒吭聲,他撩起車簾往外頭瞧了眼,轉過頭來,道:“你若要報答我,給我銀子便成。”


    少年眼眸清澈,似五六歲的孩童,未夾雜任何歲月成長的痕跡。可他講出的話,卻又世俗得厲害。


    尹南安始料未及,怔愣著沒有搭話。


    “老大,他在那裏!”


    一道尖細的聲音似能刺穿耳膜,她還驚魂未定,少年已踏上前頭的車兒板子坐下,勒起韁繩,馬車又重新往前駛。


    剛拐過彎,車子就又被人堵住,外麵吵吵嚷嚷。


    “快!快快!在這兒!”


    糟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尹南安雙手緊緊捏著車上的墊子,看樣子這幫人並不是衝自己來的,否則前頭那兩個賊人也不會棄了馬車去。


    她隔著晃開一條縫兒的簾子,瞧見車外一群人同少年扭打在一起。


    “你小子倒挺會逃,讓爺爺們好生忙活!”


    少年寡不敵眾,終是敗下陣來。一個漢子揪起少年的衣領,將他粗暴地從車上拽下來,甩給旁邊的兩人,道:“走!帶迴去交差!”


    那人力道太大,馬車也跟著晃了一下,尹南安又被撞得一聲悶哼。


    簾子被打起,一張滿是絡腮胡子的臉湊了進來,墨色的眼珠子在狹長的眼眶裏轉溜了下。


    尹南安清了清嗓子,鬧出這樣的動靜,在車上並不比暴露在巷子裏安全。她彎著身子走出車廂,自行跳下了馬車。


    “你認得這小子?”臉上長滿絡腮胡子的壯漢攔在她身前,他聲音粗獷,震得她耳膜生疼。


    她望了眼被幾個人挾著臂膀的少年,搖了搖頭。


    那絡腮胡子轉頭走至少年跟前,粗黑的手捏住少年瘦削的下顎,輕輕用力,少年的臉便吃痛地扭曲起來。


    “你可認得她?”


    少年的頭被迫揚起,對上尹南安的方向,他閉上眼,嘴裏不屑地吐出幾個字。


    “不認得!”


    絡腮胡子頓了頓,鬆開了手,少年臉上留下的手指印醒目而刺眼。


    “嗬!”他再度轉向一臉惶恐的尹南安,臉上的笑變得陰森可怖,“姑娘,這馬車可是你府上的?”


    “姑娘”二字,落音非常重。


    圍著的幾個漢子立馬露出狡黠的笑容,猥瑣地眼神肆意在尹南安身上遊走,有幾個更是發出了令人作嘔的淫笑。


    他們的目光緊緊鎖在尹南安身上,交頭接耳地說著昏話。


    她雖穿著男子衣裳,臉蛋卻是小巧精致,一雙杏眼裏眼波流轉,確是像個機靈的小丫頭。


    少年抬了眸子,清澈的眉眼裏染了焦慮,他死盯著尹南安,用眼神示意她趕緊走。


    尹南安倒是沒怎麽理會,她打量起眼前的馬車,車身很是普通老舊。害她的人到底是誰?


    絡腮胡子沒得到答案,便也不想理會她,轉身便要將少年帶走。


    尹南安眼神擦過少年的肩頭,掃向一旁立著的絡腮胡大漢,問道:“你們要帶他去哪兒?”


    “小丫頭,你若是願意跟著,可以一道走啊!”漢子裏頭彈出來一個賊眉鼠臉的腦袋,講話的語氣裏滿是讓人厭惡的調笑意味。


    尹南安側眸睨了那人一眼,又轉向絡腮胡子,他才是這夥人的頭領。


    少年卻開始劇烈掙紮,按著他的漢子正盯著尹南安癡神,猛地被他攪亂,憤怒地上前就是幾腳,直至踹得他吐出一口血來,才收了手。


    尹南安焦急,卻也不敢上前拉人。


    她麵對著一群人高馬大的漢子,就像狼群中混進去的一隻羔羊,沒有絲毫能反抗的能力。


    絡腮胡子清了清嗓子,道:“這事兒,不是姑娘能管得了的。”


    她抬眸睨他,剛遇襲的不安讓她的第六感又重振旗鼓了起來。


    那種熟悉的被人盯著的感覺...


    她猛地一迴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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