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七日,徒河城。


    新任徒河郡守韓黎明召見周國使者寧北望。


    “寧侯,襄都的意思,是貴國若肯解除禁燕令,我大燕感激不盡。


    隻是我大燕文華不若貴國隆盛,是以這報禁還需維持幾年,待時機成熟,再行解除。”


    韓黎明盡量委婉地傳達燕王的意思。


    寧北望嗤笑一聲:“貴國想得咋那麽美呢?莫非當我大周是傻子不成?!”


    韓黎明麵色一沉:“奉勸貴使謹言慎行,莫要欺辱我大燕!”


    寧北望曬然道:“本侯一介莽夫,素來耿直,得罪之處,還請韓郡守多多包涵。”


    說是賠禮,其實半點悔改之意都看不出。


    韓黎明麵色難看,這家夥分明是胡扯,周人絕不可能派個真沒腦子的來當使者。


    派個武將過來,分明就是故意的,為耍流氓、抖威風做鋪墊。


    武人嘛,粗鄙一些很正常,計較就是貴國心眼小。


    韓黎明想明白其中關節,隻能壓下心中的惱火,隻咬準一點:


    周人越是在意的,越是不能鬆口的。


    “貴國如此挖空心思,也要脅迫我大燕解除報禁,究竟意欲何為?”


    韓黎明一針見血,打開天窗說亮話,不跟對方扯皮。


    寧北望卻老神在在地道:“韓郡守說得哪裏話?這不是禁什麽不禁的問題,而是禁不禁的問題。


    我大周既然解除對燕國禁令,燕國自然理應解除對大周的禁令,不然,是當我們大周好欺負麽?!”


    韓黎明被狠狠噎了一下,這個武將,竟然還有一張伶牙俐齒,不斷轉移焦點。


    “貴使莫要胡攪蠻纏,此次並非我大燕提出要求,而是貴國先提的要求,答不答應,都是我大燕的權力!”


    寧北望卻冷笑道:“貴使說的什麽話?過去三十年,貴國十七次向我大周請求解除禁燕令,如今我大周放下身段,準備許了,貴國卻不認賬了,是當我大周好欺負麽?!”


    韓黎明雙手使勁揉了揉直突突的腦門兒,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怒火,剛準備嚴厲駁斥這等胡攪蠻纏,卻聽對方又道:


    “不談拉倒,說得跟我大周求著你們似的。本侯這便帶著我大周子民,撤出徒河城,還望貴國莫要無端阻攔!”


    韓黎明一聽,思維都卡了一下,旋即色變:“貴使這是要作甚?”


    寧北望卻一邊往外走一邊滿腹牢騷地道:


    “好心當成驢肝肺,那就一拍兩散,各迴各家、各找各媽,老死不相往來!”


    寧北望負氣離開後,很快徒河城中一片雞飛狗跳。


    所有大周商人都接到侯爺緊急通知,所有已成交貨物立刻錢貨兩訖,未成交的停止交易,明日連人帶貨,打道迴國。


    聽清楚,這不是侯爺個人的命令,而是侯爺代表朝廷發號施令。


    但有違背,視同對抗朝廷!


    雖然沒說通敵叛國,但對抗朝廷是個什麽罪名?


    就正常做個生意,怎就這樣了捏?


    韓黎明人都快麻了,這剛剛上任,就攤上這麽大一個天雷。


    他現在最後悔的,就是出於謹慎,去查封了那個勞什子北方投資與貿易總公司的貨,結果竟被南邊借題發揮到這種程度。


    這雖然不是他的錯,但後果卻非常嚴重。


    南邊擺明了不計代價也要打掉燕國的報禁,給大周日報進入燕地鋪平道路。


    先以解除禁燕令為誘餌,挑逗燕國勳貴們的敏感神經,再擺出斷絕往來的利劍為威脅。


    一手胡蘿卜,一手大棒,簡直不要太酸爽。


    人盡皆知,燕國更需要大周。


    二月二十八日。


    徒河城南門。


    寧北望騎在馬上,喝道:“燕國小兒,竟敢阻攔本侯歸國,是想再啟戰端麽?!”


    韓黎明立在城頭上,勸道“侯爺息怒,待襄都有了迴信,再作定奪也不遲,何至於此?”


    嘴上不得不說軟話,心中更加苦澀。


    周人要斷絕往來的消息傳迴襄都,自是炒成了一鍋粥。


    大王與國相毫不動搖,連左右搖擺的左元帥慕容寶武都出人意料堅定地反對開報禁。


    大王、國相、左元帥都堅決反對開報禁,這叫世勳們恨得牙癢癢,卻又無法撼動。


    韓黎明很清楚,周人如此大動幹戈,這報禁絕對不能開。


    隻是貿易斷絕也絕對不能許,至少不能斷在他手裏,不然那群世勳一定會拿韓氏泄憤。


    嘚嘚嘚!


    “讓讓,讓讓!”


    一陣細碎的蹄聲傳來,一頭毛驢由遠及近,穿過周商綿長的隊伍,來到城門前。


    韓黎明看清來人後,登時皺起了眉頭。


    這家夥這個時候來幹什麽?


    丘太泉騎在毛驢上,朝著寧北望和韓黎明分別拱拱手,然後看向寧北望,笑道:


    “侯爺,俗話說遠親不如近鄰,燕周兩國風裏來雨裏往,都二百年了,哪能真老死不相往來?”


    寧北望坐於馬上,冷聲喝道:“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站出來這般與本侯說話?”


    丘太泉被對方的跋扈噎了一下,旋即記起閨女和老黃的再三叮囑,拿出丘氏老大的氣勢來,沉住氣,不卑不亢地道:


    “丘某隻是大燕一介布衣,不忍再見兩國兵戎相見,是以真切奉勸貴使,以大局為重,切莫把事做絕。”


    寧北望冷笑道:“你這燕人,竟敢倒打一耙?本侯帶著大周的誠意而來,不料卻被貴國如此慢待,莫非當我大周好欺負不成?!”


    韓黎明一陣頭大,這家夥蠻不講理,稍不如意就要這樣威脅。


    丘太泉又道:“侯爺需知,兩國熄了刀兵,剛剛恢複一點點交往,正需小心嗬護,哪能如此激烈行事?


    貴國肯取消禁燕令,我燕國自是無任歡迎。隻是要我大燕即刻取消報禁,卻是強人所難。


    大周日報開創曆史先河有目共睹,影響廣泛深遠,我大燕有所疑慮實屬人之常情,貴國莫要煎迫太過。”


    聽他囉裏吧嗦一大頓,也隻是為燕國辯護,寧北望不耐煩地打斷道:“廢話少說,我大周既然解除禁燕令,燕國自該解除報禁才是正理,真當我大周好欺負麽?”


    又來了,它又來了!


    韓黎明一陣頭暈,恨不得下去抽這個家夥兩巴掌。


    丘太泉再次行禮:“侯爺稍安勿躁,這飯要一口一口的吃,睦鄰友好也該一點一點積累善意才是。


    在下不才,有一不成熟提議,不若在兩國邊境之地先行開放部分區域,燕國開放徒河,貴國開放友誼關,若此,兩國皆能維護體麵,風險也都可控。


    日後若是兩國覺得都合適,再逐步擴大開放區域。”


    丘太泉沒有提葫蘆口,那是燕國心中永遠的痛。


    寧北望冷笑一聲:“你說話能作數?”


    丘太泉有些訕訕,轉身看向韓黎明,拱手道:“僅供參考。”


    韓黎明神色陰晴不定了一下,咬咬牙道:“勞煩貴使再稍候幾日,我這便上報襄都決議。”


    寧北望冷哼一聲,道:“那本侯再信你們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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