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相一通振聾發聵的陳辭,迫使世勳集團不得不接受田政革新,吐出相當大的田畝產出。


    燕王元利貞隻是輕鬆了一小會兒,便神色鄭重起來。


    這些人隻是迫於形勢,口頭應承了。


    但施政最困難的其實是抓落實,落在實處,還不能太走樣,何其難哉?


    這些人便是迫於周人的威脅和王相的威壓,不得不作出妥協。


    但一轉腚,不認賬肯定也是有的。


    何況這些人也隻是燕國世勳集團的代表,下麵還有一個龐大的利益團體掣肘,根本不能幻想這些人會主動去安撫約束中層世勳。


    南邊的田政革新也隻是趁著特殊機遇強行鯨吞一些田畝,整體田政仍然沒有什麽進展。


    “大王,臣請徙民實邊,開拓遼東南,以遝氐為核心,設立遼南郡,臣舉薦慕容寶藏為新任遼南郡守!”


    慕容寶武神色陰晴不定,他那個幼弟乃是慕容氏異端,精通周學,是全盤周化的一力主張者,在燕國影響力頗大,但一直不得誌。


    國相這一手,是把慕容氏架在火上烤。


    “大王,老臣舉薦慕容寶豐出任遼南郡守!”


    慕容寶武唇角抽搐,合著這新設的遼南郡守,非慕容家接盤不可,拒絕都不可以?


    慕容寶豐是他的兄長,有眼疾,難以視遠物,這才被父親舍棄,以他繼承了左元帥之位。


    要說他兄長心中沒有半點怨念,那是絕不可能的。


    所以,不論是國相,還是長孫日成,都揣著裂解、裹挾慕容氏的心思。


    “敢問國相,遼南設郡,所為何來?”


    聽到慕容寶武避開人事,直指要害,丘太一麵無表情地道:


    “募民墾荒,籌備海防。”


    “我大燕國庫空虛,哪來的餘力籌備海防?”


    長孫日成立刻提出質疑,連支援燕西抵禦匈奴侵擾都要世勳出血,哪來的錢糧籌備海防?


    丘太一淡然解釋道:“周人今年起即將投入巨額資金籌辦水師,一旦師成,我遼東海疆,可能安生唿?”


    長孫日成沉聲反駁道:“我大燕國力弱於南邊,此不爭之事實,若是亦步亦趨隨之起舞,才是真要落入圈套!”


    丘太一麵無表情地道:“右元帥所言有理,遼南之地,就先專心墾荒便是。”


    長孫日成眉頭一皺,這小崽子怎如此輕易就退縮了?葫蘆裏賣得什麽藥?


    他沉吟著試探道:“火器之利已然彰顯,集中力量辦火炮倒是迫在眉睫的正經事,將來若是海疆有事,也能用得上。”


    這算是萬全之策。


    “那就有勞右元帥多多費心了,葫蘆口之痛,絕不可重演!”


    燕王元利貞忽地定調,長孫日成隻能躬身領命,隻是麵色陰沉。


    丘太一那個小崽子,竟敢故意擺他一道?豈有此理!


    “今日便到此為止吧。”


    元利貞忽地宣布散朝,世勳們皆是愕然不已,還有更大的事沒議呢?


    長孫日成躬身一禮道:“大王,聽聞南邊派了使者到徒河城?”


    丘太一主動接過話茬,淡然道:“因為一點商貿上的小摩擦而已,不值一提。”


    大家都不是傻子,徒河發生了什麽該知道的都知道了,大王和國相竟然合夥試圖蒙混過關,肯定是打算私自定奪,不給他們摻和。


    “大王,聽聞周使提議欲解除禁燕令?果真如此,隻要要求合理,沒有不允的道理。”


    丘太一主動接過話茬,正色道:“黃鼠狼給雞拜年,周人狼子野心,我大燕當以不變應萬變,任其說破大天,絕不可隨之起舞!”


    不可隨之起舞是剛才長孫日成的原話,此刻拿來,當然有打臉意思。


    長孫日成老臉一黑,隻是微微示意,立刻便有其他世勳頭麵人物出列發言。


    群情洶洶之下,燕王元利貞也隻能耐心解釋道:


    “若是往年,寡人自無不允之理。可現如今,周人狼子野心已經昭然若揭,不隨之起舞乃是唯一正解,絕不可被其眼前之利所誘。”


    大王都主動認慫了,燕國世勳們也不好太過煎迫,隻是仍然旁敲側擊,不肯輕易錯過這場大機緣。


    南邊太富了,果真能解除禁燕令,這是多大的利益?


    丘太一沉聲道:“報紙的威力諸位都是有目共睹的,我大燕若是敢解除報禁,周人輕鬆就能在燕地攪風攪雨。


    隻問諸位,敢效仿周人開科取士麽?”


    去歲周燕國戰,國相與大王合謀,借著葫蘆口失利之哀兵,燕西各部群情激憤之際,強行裹挾參戰之世勳接受軍製革新,允許燕西各部子弟入禁軍任職。


    這已經極大地損害了世勳對軍權的掌握。


    若是再開科取士,世勳還能叫世勳麽?


    韓氏出任徒河郡守,世勳們無話可說。


    因為韓氏乃是太祖立國之初便拉攏的遼東周姓大族,曆代以來一直在燕國王庭有一席之地,可以視為周姓世勳。


    可若是放開科舉,立刻便要天翻地覆。


    周人讀書人、燕人主張全盤周化之讀書人,很快就能合夥掀桌子了。


    一個要命的天雷,就將世勳們堵得啞口無言。


    丘太一卻不肯放過他們,語帶嘲諷地道:“諸位若是願意開科取士,自是可以輕鬆接受周人條件。”


    “臣聽聞,周人最初是要開恩科來著。”


    慕容寶武忽然來了一句不三不四的話,立刻激起一片聲討。


    “慕容,你瘋了?!”


    慕容寶武卻老神在在地不予理會。


    不給你們上點眼藥,以為我慕容寶武是好欺負的麽?


    果不其然,國相丘太一戲謔地道:“開一次恩科倒是不錯的權宜之計。”


    “不可!”


    “萬萬不可!”


    慕容寶武一石激起千層浪,丘太一再加把火,立刻激得世勳們炸了鍋。


    元利貞麵無表情地審視著眾臣,心情極度陰鬱。


    周人輕而易舉就開了科舉,但燕國卻是碰都不敢碰。


    光是撩一下就這麽大的反彈。


    丘太一仍不肯罷休,繼續道:“聽聞周人大肆施恩拔擢各行各業頂尖人才,連種地的老農都能得官,革新之魄力,叫人高山仰止。”


    此言一出,世勳們各個不寒而栗。


    連慕容寶武都微微色變,完全沒料到,自己隻是反戈一擊,迫使他們不要打慕容氏的歪主意,竟被國相借題發揮到這個地步。


    他微微抬頭,就看到大王眼中精光閃爍,顯然已經迫不及待要允了。


    破格拔擢,這的確是大王的特權,隻是一直以來使用起來極為謹慎。


    如果大王以這樣的方式曲線推行人事製度革新,可真是要了老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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