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東吳神色鬱鬱地迴到公館,立刻吩咐道:


    “安排一下,今晚我要與賀如鬆和柴新德會麵,注意保密。”


    親隨心神一凜,趕緊躬身一禮,匆匆去安排了。


    入夜。


    一輛馬車停在冷清的公館門口。


    兩道穿著黑大氅的人下了馬車,快步進入公館之中。


    “東吳賢弟,如此遮遮掩掩召喚我等,所為何來?”


    賀氏家主賀如鬆率先開口,並無責怪之意,反倒是帶著輕鬆的笑意。


    今日肯定是利益勾兌了。


    柴氏族老柴新德也問道:“如此做派,又能瞞過有心人乎?”


    嚴東吳淡然道:“能瞞過豫章的人就行。”


    賀如鬆與柴新德聞言皆是麵色微變。


    賀如鬆稍顯急切地沉聲道:“朝廷果真要豫章半條命?”


    嚴東吳仍舊波瀾不驚,反問道:“不然呢?”


    柴新德皺眉,有些不滿地道:“這是要我江東自相殘殺?”


    賀如鬆也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神色凝重地問道:“那我會稽又要付出什麽?”


    兩位會稽頭麵人物都指向了要害之處,嚴東吳也不兜圈子,道:“會稽要什麽還沒有說,但我猜大概是跟海貿有關了。”


    賀如鬆皺眉道:“先前會稽傳訊,說是已經與那荊無病談妥了呀?”


    嚴東吳嗤笑道:“吳郡全滅,豫章要強割兩千萬畝地,我丹陽林氏劉氏族滅,嚴氏交出了銅礦和鑄幣廠還有百萬畝良田,向氏和王氏肯定是不能裝死蒙混過關的。


    試問,你會稽又付出了多少呢?


    沒有薑雲逸點頭,哪家能平安落地?”


    柴新德憤然道:“朝廷如此霸道,就不怕寒了人心?”


    嚴東吳沒好氣地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現在不是過去可以討價還價的時候了,朝廷要一次性清算所有陳年舊賬。”


    賀如鬆皺眉沉思了一下,忽地話鋒一轉,壓低聲音問道:“嚴大人以為,這朝局算是穩了麽?”


    不穩的話,現在說這些不都是扯犢子麽?


    嚴東吳也壓低聲音道:“那日不是說得很清楚了麽。”


    賀如鬆與柴新德皆是老臉一黑,又想起那句叫人恨欲狂的宣示。


    “有些事,諸位想要觀望可以理解,如果本相倒了,自是人亡政息。可如果本相沒倒,按、我、說、的、辦!”


    嚴東吳又補充道:“隻怕是觀望之後,代價更大。”


    贏了之後,莊家通殺!


    柴新德沒好氣地道:“你叫我等來,難道就隻是說這些?”


    嚴東吳還是沒忍住,又掏出大煙鍋子,一邊不緊不慢地裝填煙葉,一邊老神在在地道:


    “反正我嚴氏肉割得比誰都多,哪能看著爾等坐享其成?”


    嚴氏不僅掌握著江東最大的銅礦,還有最大的鑄幣廠,還割了將近一半的田產,大半條命都沒了。


    賀如鬆與柴新德聞言登時氣結不已,柴新德氣惱地道:“你自己倒了大黴,竟還要拉我等下水?豈有此理?”


    嚴東吳點上煙,吧嗒吧嗒抽了一口,也絲毫不懼地道:“不然呢?我嚴氏豈不是白倒黴了?”


    賀如鬆歎了口氣,忽地道:“嚴大人,嚴氏的付出我等看在眼裏,會稽方麵,或可彌補一二。”


    嚴東吳很光棍地耍流氓,會稽是真的打怵了,那薑氏小兒要打他們,和嚴東吳要打他們是兩碼事。


    這就是內部瓦解的威力。


    所以,賀如鬆嚐試利誘,割點肉穩住嚴東吳,妄圖共同對抗朝廷。


    嚴東吳端著煙鍋子,鼻孔噴出兩股煙氣,嗤笑道:“如鬆兄,你想啥呢?朝廷大軍已經過江了,現在是死道友不死貧道。


    我嚴氏下了血本才送我上洛,這要是不配合,你以為朝廷便不會召柴新平上洛麽?”


    嚴氏不聽話就換柴氏,柴氏不聽話就換王氏、向氏、陳氏,反正總歸有人會狠下心死道友不死貧道的。


    這是瓦解江東的陽謀。


    柴新德都愕然不語,是啊,如果朝廷拉一把柴氏,柴氏會不會賣了江東呢?


    賀如鬆與柴新德尷尬地對視一眼,迅速下定決心:


    死豫章不死會稽!


    “可是,果真朝廷獨掌海貿,我會稽豈不是也要丟掉半條命?”


    賀如鬆和柴新德在確認江東已然不可能團結反抗後,已經傾向於妥協,但仍然顧慮朝廷也會要會稽的命根子。


    嚴東吳忽地沒頭沒腦地道:“今日會麵時,一問豫章豢養山賊水匪轉移百姓仇恨是從哪家先開始的?二問豫章四大郡望哪家口碑最差?”


    賀如鬆與柴新德微微一愣,旋即渾身一顫,立時驚出一身冷汗。


    被問到的這兩家,死定了呀?


    賀如鬆心有餘悸地問道:“敢問東吳賢弟,這朝廷因何非要對豫章下死手呢?”


    嚴東吳也是微微有些歎息道:“你我皆知,吳郡盤剝女工,豫章壓榨佃農,最是酷烈。


    吳郡已經全滅,豫章哪能輕輕揭過?大抵是要殺人奪田一並辦了。


    屆時報紙署宣教司一鼓噪,天下人隻會拍手稱快,減輕田賦的豫章百姓也隻會山唿天子聖明、朝廷仁德。”


    賀如鬆與柴新德皆是默然,大族哪家沒幹過幾件缺德事?沒幹過缺德事怎麽變成的大族?


    隻不過豫章吳郡有幾家行事毫無底線,連同為大族的許多人都看不下去了。


    嚴東吳又補充道:“付出一些代價肯定是要的,隻是應有討價還價餘地的。”


    在豫章問題上,要有立功表現。


    賀如鬆與柴新德皆是神色陰晴不定,顯然還沒有完全放下心結。


    嚴東吳又道:“內閣給劃下的紅線,豫章二十四家,至多留下十二家,寧氏和萬氏作為首惡,已經被點名剪除,剩下的盡量撿好的留吧,這樣我等也能少些愧疚。”


    丹陽和豫章方麵還多少有些牽扯,但會稽和豫章交通不便,牽扯極少。


    賀如鬆和柴新德皆是麵色一白,今日定旁人生死,日後會不會也被旁人定自家生死?


    賀如鬆和柴新德都不太想摻和這種壞名聲的髒事,但是嚴東吳哪裏肯放過他們?


    放過他們,就得他自己承擔所有。


    “明日,我等去內閣好好商討一下,江東局麵到底要整頓到何種地步。這又叫馬兒跑,又不給馬吃草,肯定是不行的。”


    朝廷必須給會稽一個可接受的方案,才能叫會稽站隊支持搞豫章。


    賀如鬆與柴新德皆是苦笑不已。


    豫章二十四家要滅一半是威逼,朝廷對會稽適當讓步是利誘。


    威逼、利誘,施政這種事,大抵跳不出這兩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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