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無病謝絕了魯太守的邀約,自顧自騎馬跟在魯太守馬車後麵出城。


    “荊大人,這兩江之地自立許久,畏威而不懷德,怕是要給足了壓力才肯辦事,否則必生波折。”


    李靈甫主動進言,荊無病微微頷首:“且看他浮橋與錢糧辦得是否用心。”


    李靈甫無奈,隻能說得更透徹些:“我在廣陵聽聞這廬江魯氏口碑並不太好,這位魯郡守風評也不佳,隻是頗有商業手腕,兼且廬江魯氏人才凋零,這才輪到他登上這九江 郡守之位。


    隻怕此人權威不足,無法號令全郡,最終落得個嘴上說得好聽,實際一塌糊塗的結果。”


    荊無病仍舊不為所動,隻意味深長地反問了一句:“你知道什麽是天兵麽?”


    李靈甫微微愕然,關中之人也是二百年不曾見過天兵的。


    荊無病一行六人,跟著魯伯言的馬車出壽春城北門,登上了淮水南岸的八公山。


    放眼望去,壽春的民夫還沒征發過來,但淮水北岸已經在伐木搭建浮橋。


    不知兵之人還看不出什麽門道,但知兵的必定能看出其中不凡,長途奔襲多日,仍能井然有序地安排一切,非精兵強將不可為。


    “荊舍人,這北邊怎地都不遣使通稟一聲?”


    魯太守望著淮河以北的忙碌景象,忍不住出言相詢。


    荊無病淡然道:“大人勿憂,軍中將士本就不善言辭,應是顧大將軍不曾專門叮囑,是以在敵友不明之際,一律料敵從寬罷了。”


    噫!~


    魯伯言忍不住一個激靈,強自鎮定道:“怎就料敵從寬了?咱這不是出城恭迎王師了麽?還要怎樣?”


    荊無病卻不再解釋,魯伯言心中氣惱,卻又無計可施,九江、廬江承平二百年,哪裏能經得起軍兵的禍禍?


    無奈之下,隻能發狠催促手下抓緊征發民夫搭建浮橋。


    魯太守正手忙腳亂安排間,駐在壽春城的宋、李兩家郡望以及城中有些排麵的大戶,也陸續來人打探情況。


    “魯大人,到底是哪裏來的亂匪滋擾我郡?”


    “城中怎地還要征發民夫配合亂匪過橋?”


    宋李二族族老聯袂而至,一到場就忍不住質詢魯伯言,這郡守威望可見一斑。


    魯伯言尷尬地瞥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荊無病,隻能硬著頭皮解釋道:“二位稍安勿躁,非是亂兵,而是朝廷大軍到了。”


    宋李二人聞言麵色微變,旋即李氏族老驚疑道:“你怎知便是朝廷兵至?”


    魯伯言指著河北,無奈地道:“亂匪能有這幾千匹戰馬?”


    宋李二人還是不信,宋氏族老不屑地道:“興許是北邊敗了,逃到我南邊苟且也未可知。”


    魯伯言又氣又急,三言兩語又解釋不清,隻能看向荊無病,道:“荊舍人,你倒是說句話呀?你不是代表朝廷來的麽?”


    宋李二人這才注意到魯太守旁邊這位滿身風塵的青年。


    荊無病負手望著淮河北岸,淡然道:“哦,沒什麽好說的。便是壽春不肯出力,朝廷天兵一樣可以自己過河。”


    等刀架在脖子上,你就知道來的是誰了,包叫你做個明白鬼。


    魯伯言又驚又怒,卻也隻能耐著性子給宋李二人道:“這位是內閣中書舍人荊大人,奉朝廷之命南下。”


    宋李二人稍稍冷靜下來,審視著荊無病,宋氏族老神色不善地道:“過去一直相安無事,怎地忽然就發兵來了?”


    荊無病漠然反問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朝廷的兵要到哪裏,還需要問過你麽?”


    態度如此強硬,宋氏族老又驚又怒,沉聲道:“黃口小兒,你說你是中書舍人便是了?我看你分明是個騙子!來人,把這個騙子拿下好好審問一番!”


    蹭蹭蹭!


    宋氏的幾個奴仆立刻就要上前抓人,在九江,宋氏要拿的人,若無其他郡望迴護,絕無生路。


    荊無病身後的四名潛龍衛幾乎同時亮出了配刀。


    荊無病仍舊泰然自若地道:“明相是不愛殺人的,所以提醒你一句,最好少說話,省得招來滅族之禍,從今日起,九江不再是你們說了算了!”


    “你敢?!”


    李氏族老也趕緊虛攔了一下宋氏族老。


    冬日水淺,此地又是淮水中遊,隻半日功夫,第一座浮橋就搭好了,八公山上,魯伯言和以宋李為首的九江豪族仍在為何去何從爭執不休,連錢糧的問題都沒討論到。


    噠噠噠!


    北岸的先頭部隊已經開始牽馬渡河,一人雙馬,井然有序。


    過河之後,騎士立刻翻身上馬,就在南岸自覺集結成陣,拱衛浮橋。


    一切井然有序,毫無喧囂,隻有馬蹄踩踏浮橋和兵戈甲胄撞擊的聲音。


    肅然之氣油然而生,連八公山上的人都感受到了。


    隻一個多時辰功夫,朝廷先頭部隊全部渡河,整整三千鎖甲鐵騎,背弓、跨刀,人手一杆丈八鐵槍。


    待得三千鐵騎全部涉水後,便留下五百守衛浮橋,大部朝著壽春城徐徐開去。


    沿途商旅、行人早就躲得遠遠的了。


    鐵騎人無聲,馬無聲,隻餘馬蹄踢踏官道以及兵戈撞擊的聲音,所謂金戈鐵馬,大抵如此。


    前方,斜刺裏出來一隊人,稀稀拉拉,老遠就裹足不前,正是魯伯言及一眾壽春大族。


    鐵騎兵似乎未受任何影響,仍舊不緊不慢地朝著壽春進發。


    到了近前,那斜刺裏的人群中似乎終於有人鼓起勇氣,挺身而出,攔住了大軍的去路。


    騎兵校尉早就注意到八公山上的狀況,心下了然,微微抬起左手,大軍便徐徐頓馬駐足。


    “本官九江郡守魯伯言,率城中士紳特來恭迎王師!”


    “恭迎王師!”


    壽春城中的大族代表趕緊稀稀拉拉行禮,再也沒有哪個敢嘰嘰歪歪,一個個皆是噤若寒蟬,膽氣小的還兩股戰戰,差點跪倒。


    騎兵校尉坐於馬上,語氣漠然地道:“頭前帶路!”


    壽春眾人皆是神色僵硬,魯伯言吞了下口水,勉力維持鎮定道:“將軍,城中人滿為患,急切間騰不出如此大的地方駐軍,不若先在城牆處紮營,城內馬上安排吃食犒勞將士。”


    騎兵校尉坐於馬上,語氣寒了幾分,沉聲道:“陛下有命,大軍所過江東城鎮,必須逐一檢視。


    看看這城,究竟是否大周之城?


    看看這人,究竟是否大周子民?”


    說完,也不理魯大人麵色如何蒼白,直接一揚馬鞭,沉喝一聲:“前軍,搶占城門,餘部準備突擊!”


    噠噠噠!


    一隊五百騎脫穎而出,加速朝著城門奔去,大部也徐徐跟進,做好了隨時衝鋒的準備。


    眼瞅著這外來的客軍竟如此霸道,宋氏族老驚怒交加,終於忍不住喝道:


    “你們北人莫要欺人太甚!”


    嗖!


    噗!


    一枚羽箭直接沒入宋氏族老的咽喉之中,連慘叫都不曾發出一聲。


    騎兵校尉頓馬揚鞭,指著地上的屍體,冷冷地問道:“這逆賊何門何姓?家住何處?”


    噗通!噗通!


    人群中忽然跪了十來個,都是宋氏子弟和奴仆。


    魯伯言也驚駭莫名地道:“將軍息怒,我等皆是陛下的忠臣良民呐!”


    荊無病也上前一步,拱手行禮:“下官內閣中書舍人荊無病,還請將軍手下留情。”


    騎兵校尉神色冷漠地瞪了荊無病一眼,一言未發,打馬便朝壽春而去。


    待得騎兵稍稍走遠,壽春眾人這才如同劫後餘生一般,鬆了一口氣,各個麵色慘白,至少三成人直接嚇尿了。


    險些遭了滅門之禍的宋氏族人圍著族老的屍體嗚嗚哽咽。


    魯伯言抹了抹發麻的臉,朝著荊無病行了一禮:“魯某後知後覺,竟是險些誤會了荊舍人的良苦用心。”


    方才宋氏族老隻是發了一句牢騷,就身死當場,還差點引來滅族大禍。


    可想而知,如果不是荊無病提前趕到通報,一旦生了齟齬,天知道要死多少人。


    荊無病也歎道:“事已至此,我等也隻能盡力周全罷了。江北二郡,還得勞煩魯大人安排妥善,切莫出了岔子。”


    說完,荊無病縱身上馬,帶著隨從向南疾馳而去。


    李靈甫雖然六藝精通,但如此高強度的急行軍他也實在是有些吃不消,卻也隻能咬牙跟上。


    自己選的路,咬著牙也得走完。


    同時,他心中也不無震駭。


    今日始知何為天兵!


    從洛都過來可是比他們從廣陵過來遠得多,如此高強度的長途跋涉,竟還能維持軍容整肅,這是什麽水平?


    迴頭還得再寫封信迴鄉,叫家裏務必不能和禁軍生出齟齬。


    三千鐵騎就有如此威勢,叫整個壽春鴉雀無聲,去關中屯田的五萬禁軍又該是何等規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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