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這天,薑雲逸在內閣安排政務。


    新任權知中書舍人事荊無病手中捧著個精致木盒,進入相國公廨。


    “明相,香露已經調製成功,調香師對這款空穀幽蘭最是滿意。”


    薑雲逸接過精致木盒,打開後,小心地撿起裏麵的玻璃小瓶,拔掉軟木塞,嗅了嗅便蓋上。


    咱這鼻子,實在是沒有聞香識女人的天賦。


    “香露明日可以上市了,價錢叫龐先知定。”


    荊無病唇角抽了抽,龐先知那小子可是出了名的手黑。他婆娘買了一麵巴掌大的包銅鏡,竟花去了整整八百錢。


    那種豪華全身鏡,根據包邊材質不同,竟然要一萬錢起步,鑲金的要十萬錢,鑲得那點金也就三四萬錢的樣子,剩下的純坑人。


    這香露,擺明了同一個路數,專坑那些吃飽了撐的沒事兒幹愛臭顯擺的貴婦人。


    “明相,花期已過,現在的存貨怕是支應不了多久。”


    荊無病提了句醒,薑雲逸不假思索地道:“不是有大棚麽?”


    荊無病愕然,大棚不是種菜的麽?還可以種花?


    為什麽不可以呢?


    “叫統計司行文總商會,升米上調三錢,不管發生什麽,維持一個月不變!”


    荊無病聽到吩咐,心中微驚,卻也並不意外。皇帝已經北上,大戰一觸即發,兼且明相這個時候撩了江東,東南稅賦必定會被削減,一口氣放漲三錢已經很低了。


    午後,顏府。


    薑雲逸的馬車在五百禁衛的護送下姍姍來遲。


    “這陣仗,不知道的還以為親王來了呢。”


    趙夫子忍不住刺了他一句,其餘三位夫子也是神色不善,這小子一貫的不幹人事。今日這一場,怕不是又要行那不忍言之事?


    “趙夫子謬讚了,昔年武烈帝執意要給先祖封王,先祖咬死了異姓不封王紅線不肯逾越。武烈帝隻好賜了薑氏蛟龍家紋、四爪蛟龍袍,本就比肩親王的。”


    四位夫子被噎得夠嗆。


    薑雲逸綿裏藏針地反擊了一句,然後恭謹地給四位夫子一一見禮,看得四位夫子心驚肉跳。外表越恭敬,下手越狠毒。


    見完禮,薑雲逸快步走到顏如玉近前,遞上木盒笑道:“天下第一瓶香露,此款名空穀幽蘭,請如玉姑娘品鑒。”


    唰!


    顏如玉僑臉緋紅,羞得轉身就跑,卻聽那小賊還無恥地調笑道:


    “你若走了,誰來照顧顏夫子?”


    天氣轉涼,夫子們年紀都大了,便在屋內坐定商議。顏如玉終究還是羞臊地迴來添茶倒水照顧阿祖,隻是打死也不肯當眾碰那小子送的禮物。


    “孫山的事,你不必如此的。”


    顏夫子先數落了他一句,卻也無有責怪之意。


    薑雲逸笑道:“孫山的的確確考了六百名。”


    四位夫子愕然,竟真有這般巧合?


    顏如玉似是終於找到機會與他劃清界限,沒好氣地道:“你果然是故意留下姐夫坑人,好掩蓋你舞弊的惡行。”


    薑雲逸笑著解釋道:“若要坑人,有得是巧妙法子。留下孫山墊底,純粹是一時興起,想要造個‘名落孫山’的典故罷了。”


    四位夫子啞然失笑,原來是為了這一出,不過名落孫山似乎真成典故了。


    管夫子問道:“你自己定的規矩,卻肆意妄為,如何服眾?”


    顏夫子也道:“是啊,本來好好的文道德政,為些蠅營狗苟之徒平白汙了名聲,不值當。”


    薑雲逸卻老神在在地道:“反正小子名聲已經很臭了,再臭些又不會少塊肉。當初敢那般做,便是要給他們罵,罵得越狠越好,可惜陰差陽錯,竟因一時興起而壞了一步好棋。”


    四位夫子皆是詫異地看著他,顯然不能理解他的邏輯。


    薑雲逸解釋道:“夫子們應都聽說了朝廷啟動天下田畝清查了吧?本相答應他們的事可是半點折扣都沒打地照單全收,為此背上了無數的罵名。


    世家答應本相的清查田畝,若是敢搪塞推諉,本相決不與之罷休。堂堂大周丞相,豈有平白與人背鍋的道理?失之東隅收之桑榆罷了。”


    四位夫子皆是驚得無言以對,世間竟有思路如此清奇之政客乎?


    四位夫子同時苦笑著朝薑雲逸拱拱手:“明相果真非常人也!”


    顏如玉緊抿著下唇,仔仔細細審視著這個惡人,他背負惡名,竟是為了天下百姓?是以四位大夫子都得禮敬?


    這人到底是善還是惡呀?


    顏夫子岔開話題,道:“近日江東士子多有來老夫這裏訴苦的,說是江東絕無不臣之心,叫老夫務必與明相說個清楚明白。”


    趙夫子和張夫子也稍稍出言附和。


    薑雲逸鎮定自若地道:“朝廷已經拿出最大誠意化解過往恩怨了,還要怎樣?”


    趙夫子沒好氣地責怪道:“你那也能叫誠意?字字如刀,殺人誅心,分明就是拿刀子抵在人家脖子上,卻要叫人家體會你之善意? ”


    張夫子神色不善地道:“你不會真想動刀吧?”


    薑雲逸淡然道:“運河貫通前,他們都有機會主動撥亂反正。待水到渠成,本相帶著大軍南下時,若還未反正,朝廷自是要予取予求,要叫他們五百年不敢再有對抗朝廷的非分之想!”


    四位夫子聞言倒吸一口涼氣,這家夥竟還要帶大軍南下?真把人家當反賊看了?


    顏夫子沒好氣地數落道:“你莫要做得過了!”


    管夫子卻撚著胡須道:“那個大一統論頗得我法家精髓。江東尾大不掉本就是大錯,便是被你威脅,也是自找的,合該有此劫難。”


    四位夫子出現了分歧,當然更不可能動搖薑某人的意誌。


    張夫子吃驚地問道:“那運河真有把握兩三年便貫通?”


    薑雲逸從容道:“要想富,先修渠。三年修通西線隻是保底,最遲五年內,東線西線都得貫通。如此,天下財貨才能四通八達,朝廷才能財源滾滾,也才能有更多資源辦更多大事。”


    趙夫子忍不住問道:“朝廷哪來這許多錢糧?一場北伐便透支了二三年稅賦,若是繼續涸澤而漁去修渠,就不怕烽煙四起?”


    薑雲逸鎮定自若地解釋道:“夫子放心好了,小子肯定是要叫出得起的人出。天下承平二百載,尤其是興安以來,兩代明君勵精圖治五十載,積累的財富修兩條運河肯定是足夠的。


    這天下最金貴的,其實是信譽,隻要天下人對朝廷有信心,朝廷便能無往而不利。隻要叫人看到朝廷有生財之道,天下財富自是任憑朝廷驅使。


    今冬明春,便叫世人好好看看,朝廷離了誰都能玩得轉!”


    聽他如此信誓旦旦,又不肯細說,幾位夫子隻能無奈地搖搖頭,不再追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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