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博文那個心累呀,卻一聲不敢吭,生怕被殃及池魚,飛快地吹幹剛起草好的新詔書,卷起來收好。起身去禦桌上取走剛剛禦批的奏書,剛安排小太監送走,緊接著便收到了相府呈上來的第二份奏書。


    姬無殤細細讀完了奏書,目露驚異之色:


    “翰林院將來要歸太常寺?投資總公司要歸司農寺?博物院要歸將作監?宣教及報紙要單獨立寺或歸禦史府?”


    姬無殤看著這份相府權柄未來走向奏書,久久無言。


    趙博文稍稍鬆了一口氣,還是明相擅揣人心,不用隨侍左右便能懂得皇帝心思。


    “他這是把朝廷當成自家菜園子了,是以種得如此用心,分得如此公允?”


    見主子竟還要不依不饒,趙博文一聲不敢吭,縮在角落裏裝死。


    老奴太難了...


    卻見主子忽地轉過頭,目光如電道:“你這老狗,先前不是建議朕提前除害麽?朕覺得此策甚好,速速與朕謀劃謀劃,怎樣除掉他後患最小。”


    噗通!


    趙博文直接跪了。


    陛下喲,您還是先弄死老奴吧...


    聽到皇帝叫他出主意砍了薑雲逸,趙博文直接跪了,以頭搶地:“陛下,明相出格的事做得不少,借口多得是。隻是,此舉怕是要寒了天下人心呐。”


    姬無殤麵色愈發陰鬱:“他不是在讀書人中名聲很臭麽?朕砍了他,不正順應人心所向麽?”


    趙博文趴伏在地,不再吭聲。主子正在氣頭上,越勸越火大。


    姬無殤無能狂怒了好半晌,才拿起筆,在薑雲逸的第二封奏書上又批複了兩個字:


    不準!!!


    天色擦黑,薑雲逸在相府,一刻鍾功夫就連續收到兩份被駁迴的奏書,唇角抽了抽,神色臭臭地嘀咕道:


    “這麽大的人了,報複心這麽強,幼稚!”


    發完牢騷,又耐著性子重新寫了一份更恭謹的奏書,交給荊無病,吩咐道:“明日再送上去。”


    很快,洛都的頂級權貴們就都知曉了這個消息。


    原本在科舉中忽然冒尖時,四龍奪嫡的主要相關人等便開始警惕起這個不甘寂寞的姬十三,是以夫人們才拉下臉開始巴結齊國公還沒過門的夫人了。


    那個北蠻子不知暗中使了什麽手段,也興許是皇帝忽然起了別樣心思,借著明相上疏的當口,下了一份詔書,將那個北蠻子丟去相府新設的翰林院,試圖打破四龍奪嫡不溫不火的僵局。


    那個北蠻子自以為機會來了,興衝衝跑到相府去,肯定是想巴結薑雲逸,卻被薑雲逸一巴掌唿在臉上,灰溜溜地走了,去了皇宮,又被皇帝罵得屁滾尿流。


    灰溜溜的姬十三成了皇族笑柄。


    一個北蠻子,竟敢惦記大周皇位?跳梁小醜,自取其辱!


    一場突然而起的政治風暴,被薑雲逸一巴掌拍在了茶壺裏,外部迅速風平浪靜。隻是這一巴掌,似乎也唿在了某些不好惹的人臉上。


    姬十三已經無足輕重,權貴們的注意力都聚焦在君相鬥法上了。


    皇帝的詔書已經十年不曾被封駁過了,如今還沒拜相的薑雲逸隻是為了維護一個他自己杜撰出來的翰林學士的含金量,竟然不惜動用相府最大最敏感的權柄,也是驚掉了一地眼球。


    明顯被惹惱了的皇帝連續駁迴了薑雲逸兩份奏書作為報複,這顯然都在情理之中。


    不過,稍稍有些政治頭腦的也能猜到,這主要還是薑雲逸不看好跳梁的老十三,更不想提前站隊。


    這場鬧劇掩蓋的真相,卻隻有薑雲逸、姬無殤、姬十三和趙博文四個人知曉。


    薑雲逸腦子很清醒,坐穩皇位是需要硬實力支撐的。他折騰得洛都公侯死去活來,自身本事隻是戰術層麵的,戰略層麵主要還是借皇帝的勢。


    君相合謀,眼下當然能定下儲君。


    可一旦姬無殤崩了,一個沒有根腳的皇子,一個沒有根腳的丞相,一起給人送雙殺啊?


    人家牌桌上的四家都聽牌了,就等著單吊相爺這一張了。姬十三都還沒上桌呢,一張牌也沒抓,就敢截人家四家的胡,這肯定得急眼啊,為此幹出什麽事都不奇怪。


    我的皇帝大老爺,您老人家想啥呢?姬十三政治幼稚還可以理解,您怎麽能如此幼稚呢?


    況且,相爺還沒稱過姬十三的斤兩呢?憑什麽賭上身家性命接盤?就憑姬十三腦袋大、脖子粗啊?


    入夜。


    姬無殤還在禦書房,但並未批閱那永遠也批不完的奏書,似在長考什麽東西。


    “陛下,亥時三刻了,該歇了。”


    姬無殤聽到提醒,歎了口氣,一臉疲倦地起身往外走,剛走出禦書房,忽地問道:“那小子沒再遞奏書上來?是不是又在攢什麽壞水給朕上眼藥?”


    趙博文苦著臉道勸道:“陛下,明相的奏書已經寫好了,隻是怕陛下累著,便特意吩咐明早再送來。”


    姬無殤惱火地道:“朕都看兩遍了,就寫兩個字而已,有什麽累的?”


    趙博文苦口婆心勸著不依不饒的皇帝去歇息,頓時長長鬆了一口氣。待得皇帝睡著,才小心翼翼退走。


    一個小太監匆匆迎上來,低聲道:“幹爹,宋夫人、趙夫人、薛夫人、王夫人宮中的常侍都來了,還有其他幾位美人也派人來了。”


    趙博文冷笑一聲:“就說咱家歇了,叫他們明日再來。”


    說完,一揚拂塵,就無聲無息地迴陪間軟榻上斜靠著打盹,霎時便響起微微鼾聲。


    隨時入睡、隨時清醒是大太監的基本功。


    少頃,小太監又顛兒顛兒跑迴來,如同沒頭的蒼蠅一般,在陪間外麵轉來轉去,一臉糾結。


    一邊怕惱了幹爹,一邊又怕開罪了外麵幾位實權常侍,關鍵還是人家給得實在是太多,且此事至關緊要。


    嘭!


    小太監屁股上忽然挨了一腳,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卻也死死咬著嘴唇,一聲不敢吭。


    站直了身子迴過身,低頭哈腰、一臉可憐巴巴地道:“幹爹自是可以甩他們臉子,可兒哪敢呐?今日若是不給個說法,幾位夫人怕是絕不能心安。”


    趙博文輕哼一聲,抬腳就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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