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宋國公世子宋延年正在房裏聽第十三房小妾念昨天的報紙。


    “朝廷有決心有信心有能力迅速平抑麻價,正告各路奸商及時懸崖勒馬,勿謂言之不,嗯,啊,爺您輕些個!”


    宋延年渾不在意小妾的反應,輕蔑地一笑:


    “嗬,薑家那個小崽子竟敢代表朝廷說大話,到時候壓不下去,陛下還不砍了他?他手上不就是五十萬石麻麽?爺今天把話擱這兒,隻要他敢放,爺就敢接!”


    話音剛落,便聽外麵傳來二管家宋二的聲音。


    “少爺,十三來了,說是有要事稟報。”


    宋延年眉頭皺了皺,不悅地沉聲道:“那個混賬能有什麽要緊事?莫非又闖了禍事要我出麵擺平?”


    卻聽門外的二管家道:“說是麻的事情,有賣家大筆出貨,但是要換糧食。”


    宋延年輕哼一聲:“能有多大?這市麵上的麻不都被薑家那個小崽子提前刮走了?”


    說到這裏,宋延年從小妾溫潤的懷裏收迴左手,唿出一口濁氣:“叫他進來吧。”


    小妾殷勤地幫他整理了一下衣衫,便去了裏屋。


    少頃,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便見那宋十三剛邁過門檻便噗通一聲跪下,膝行上前,納頭便拜:“少爺,濮陽侯府要賣我們十萬石麻,但是要用十三萬石糧來換。還有,那長安商行也開倉放麻,從一石四鬥糧開始叫的,無人敢接,來之前已經降到一石三鬥,這會兒可能又降了。小的不敢自作主張,請少爺示下。”


    原本興致缺缺的宋延年聞言登時打起了精神,驚異地問道:“十萬石麻?這洛都的麻不都被薑家那小崽子提前搜刮幹淨了麽?”


    但見下方狗奴才宋十三抬起頭,笑道:“少爺英明,濮陽侯府正是買通了薑東初才連夜運出了大批的麻,聽說有二十多萬石呢。也正是出了這檔子事後,長安商行才被迫開倉放麻。”


    宋延年著實吃了一驚,旋即又輕嗬一聲:“像是那個廢物能幹出的事。但那個廢物要這許多糧食作甚?難道是想開糧鋪了?”


    但聽這狗奴才解釋道:“說是要釀酒,過細水長流的舒坦日子。”


    宋延年聞言哈哈大笑:“不錯啊,那個廢物長進不小嘛?知道過細水長流的日子了。”


    樂了一會兒,卻聽那狗奴才又道:“少爺,昨日麻七百錢一石,今早還是這個價,今早糧五百六十錢一石。濮陽侯府的人說是按市價收的,但小的估計應該不到。”


    宋延年在房間裏踱著步子,掐指算了好半晌,才冷哼一聲:“小小濮陽侯府,過過手就敢要我們那麽多糧,這錢也太好賺了?你去告訴他們,我要二十萬石麻,給他們二十萬石糧,多一分都沒有!”


    宋十三眼皮狂跳,顫聲勸道:“少爺,二十萬石太多了吧?這麻價虛高得厲害,萬一砸在手裏,可就虧大發了。”


    宋延年輕蔑而自信地道:“你個狗奴才懂個屁?這根本不是錢的事兒,隻要這二十萬石麻握在咱們手裏,陛下那裏就沒有足夠的籌碼來平抑物價。咱們根本不怕他出,就怕他紡成麻布直接去低價賣布。隻要麻布價格下不來,咱們便是虧些錢也是劃算的。


    更何況我爹他們早就定下了,秋收前寸麻不得進洛。這才三月中,還有小半年光景呢,這麻一定得上天,到時候慢慢出了便是。


    馬上就是大朝會了,那小子忽然開倉,就是想搶在大朝會前把麻價壓下來,好爭取時間繼續煽動各地士子。


    下次大朝會前咱隻要把這麻兜住了,我爹他們才好跟陛下討價還價。就算最後真虧了,隻要讓陛下死了科舉的心思,便是賺了。


    你去給布衣坊的各路商家說,一石麻一石糧是紅線,必須兜住了。等他放完,咱想拉多高,就拉多高!”


    “少爺英明!”


    ……


    布衣坊,黃記布行。


    送走了趾高氣昂的宋十三,小黃十六氣急敗壞地罵道:“這可是咱家打開的缺口,他們竟然一毛利也不給咱家留,欺人太甚!”


    宣泄了一會兒,小黃十六看向仍在吧嗒吧嗒抽旱煙的親爹,沉聲道:“爹,咱家主子不是和趙國公家走得近麽?要不咱去找趙國公家問問?我實在是咽不下這口氣。”


    卻見老爹黃九吐出一個大煙圈,悠然道:“咱這小門小戶的,能不虧就不錯了,你趕緊去把剩下的麻換成糧給長安商行送過去,咱家不虧就行。”


    小黃十六聞言大驚失色:“爹,主子不是吩咐隻進不出的麽?至少也得捂幾天吧?我覺得這麻肯定能上天。”


    卻聽老爹嗤笑一聲:“賺了是主子的,虧了咱得抵命。”


    小黃十六滿心不甘,磨磨蹭蹭不肯去辦。卻聽親爹無奈地解釋道:“你以為那齊國公為啥天亮才來?潛龍衛的探子縱馬最多小半個時辰就能把信送到。他爹若是偷賣個萬八千石我還信,二十多萬石,我是絕對不信的。”


    小黃十六一臉疑惑地問道:“爹,可是人家本來隻是賣一千石的,是你硬要買十萬石,然後還強搬了二十多萬石呀?”


    此問一出,卻聽親爹輕嗬一聲:“這種事看結果就好。如今已是三月中,天氣轉暖,按照往年,麻和麻布的行情應該是逐漸走低的。但今年,因為齊國公鼓搗出了紙,這麻便逆市漲了起來,然後又被主子們拿來和陛下較勁,所以才漲瘋了。


    可是,縱觀整個布衣坊,懂麻懂布的不少,但有誰敢說自己比那齊國公更懂紙的?記住爹這句話,以後千萬莫要在別人懂而你不懂的地方和人家鬥。”


    小黃十六聞言終於稍稍冷靜下來,狐疑地道:“爹,您是說那齊國公正憋著壞呢?”


    隻聽親爹長歎一聲:“大概是這樣了,莊家都出貨了,你還不出,你不死誰死?便是齊國公沒有後手,難道陛下便會坐視這麻上天麽?這些年,主子們哪次贏過陛下了?”


    很快,齊國公府開倉放麻的消息傳遍整個布衣坊,繼而牽動了整個洛都的神經。


    長安商行開倉的麻從一石四鬥糧一路往下叫,一度壓到了一石,忽然有大批商家開始接手。


    這一整天時間,布衣坊的麻穩穩壓在一石麻一石糧,沒有再跌,仿佛雙方陷入了僵持階段。


    但是,這麻已經漲了五六倍,隻要能穩住不跌,便已經是贏!


    四十萬石天量放水都沒能動搖,就問還有誰?


    是夜,宋國公世子大宴賓客,豪言宣稱:“薑氏小兒,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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