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晨的秦關本該一片寂靜,卻因司馬子詹等人的歸來而染上了喧囂。可這還沒喧囂一會兒,大家便又安靜了。


    “那個,兄弟,你是細作對吧……”


    你是細作對吧~


    細作對吧~


    對吧~


    喬樂的話好似魔音灌腦般,在秦關眾人腦海中迴蕩。


    反反複複,無邊無際。


    不是他們大驚小怪,而是喬樂這話就尼瑪離譜。


    隔著人群看見一個人就算了,還張口就是你是細作……


    可他們仔仔細細的看了啊,這青年跟周圍並沒什麽不同啊。


    如果硬要說不同,大概就是長相清秀了點,可現在連清秀的長相也被傷疤破壞了,還有什麽不同的?


    他們表示他們真的看不出來……


    不止是他們,就連那一眾老練的高層也盯著青年瞧了好久,硬是沒吱聲。


    可他們不吱聲,不代表某人不吱聲。


    君晏:“抓起來。”


    站在原地,君晏頭也沒抬的吩咐道。


    他並未觀察那青年,因為他知道觀察也沒有用。


    這支雲鷹軍剛經曆了暴風雪和一戰失利,整個隊伍都是渾渾噩噩的。


    加之他們少了幾十個人,有的小隊甚至全軍覆沒。所以要靠人或者名錄來指認對方的身份,這本身就是件傻事。


    試問,近三千人的隊伍,除了你的伍長什長和朝夕相處的隊員,誰他媽記得你長什麽樣兒啊?


    至於名字,長相都記不住,隨便報個名字又算什麽?


    如果對方真是細作,這些事情自然有人替他安排。


    所以在他沒有任何舉動的此刻,就連君晏也很難看出什麽問題。


    不過看不看得出來重要麽?


    媳婦兒都說是了,你抓不就完事兒了?


    見君晏下令抓人,在場無一人敢啃聲。誰不知道他們元帥無條件相信軍師大人?別說抓細作,他們覺得喬樂喊君晏跪下君晏都會立馬跪下。


    畢竟這麽久的狗糧,他們也不是白吃的。


    眼見龍七帶人靠近自己,那青年的臉色也終於有了變化。


    但這樣的變化並不可疑,因為那就是普通人麵對危機時的慌亂,以及找不到人幫助自己的惶恐。


    所以他第一時間看向了司馬子詹,以及司馬子詹身邊的雲驚月。


    那欲言又止的眼神充滿惶恐,卻恰到好處的打動了雲驚月。


    雲驚月畢竟是一國太子,雲鷹軍也是他們天雲的軍隊。


    他們來這兒就是為了保衛四國,同時也實實在在的做了。雖然大家此番沒取得成績,但這一迴來就被調查懷疑,實在讓人有些寒心。


    是,這青年隻是隊伍中普普通通的一員,但你說人是細作也該有理由不是?


    人家就是中原人啊,瞧這模樣,怎麽看也不像蠻子啊……


    不止雲驚月這麽想,此刻這支雲鷹中的大部分人也這麽想。


    而在他們之外,龍吟軍與李逍等一眾天水國人也麵露異色。


    這件事看起來很小,可卻實實在在的卡在了君晏擔心的另一件事上。


    歸屬感不夠,信任度不高,四國軍隊看似齊心合力,實則除了剛剛組成的四國先鋒營外,他們根本沒有形成真正的凝聚力。


    這不能怪國家與國家間的異心,隻能怪人們與生俱來的人性。


    君晏是天武太子,是天昭小王爺,喬樂是天武太子妃,是天昭小郡主。


    征北軍是他們的,霍家軍四舍五入也是他們,所以他們自家人自然是放心的。


    可與他們相比,雲鷹和龍吟就是外來軍隊了。而李逍好歹是君晏的弟子,龍吟也算半個嫡係……


    可他們雲鷹呢?


    外人,徹頭徹尾的外人。


    再看看元帥與軍師剛才的態度,問也不問便要抓人,連他們太子和大臣的臉色都不顧及半分。


    這不是明擺著不重視麽?


    都說小事稀鬆平常,你不這麽想,不代表別人不這麽想。


    很多時候立場與環境對結果會有很大的影響。


    這種影響甚至大到讓你頭疼。


    就比如此刻軍中暗自發酵,且隨時可能爆發的不滿。


    在這般局勢下,那青年依舊沒有說話,依舊靜靜地看著雲驚月,時不時還會看看眼前的喬樂。


    隻不過他眼中一直承載著惶恐,與一絲充斥著疑惑的無辜。


    終於,他身邊有人起身為他說話了。


    “軍師大人,他叫李二狗,是我們軍的。剛才我走不動,還是他扶了我一把呢。”


    “就是,我們一路上聊得挺開心的,還聊了前兩日軍隊比武的事兒。”


    “我們知道的他都知道,他怎麽就細作了?而且蠻子還比我們壯那麽多……”


    ……


    一眾雲鷹士兵七嘴八舌,語氣看似恭敬,實際上已經有了不滿的意思。


    前兩日他們雲鷹軍與征北軍切磋過,最後雖然輸了,但也有幾場值得喝彩的。


    而他們方才聊起這些,這李二狗都是接得住話的。


    如果是個細作,他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這些信息是無法提前準備的,因為鬼知道他們今日會出征,又會遇上暴風雪啊?


    一眾高層麵麵相覷,也是,這事兒元帥並未提前知會,下令後也隻給了一個時辰準備。


    也就是說有人要提前得到消息,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兒。


    所以這李二狗要冒充,那就隻能是現挑人。


    現場挑,現場審,現場記。


    如果“挑”是運氣和巧合,“記”是這李二狗真的聰明,那“審”呢?


    眾所周知,四大邊軍無孬種!


    他們要是怕死,他們就不可能加入雲鷹軍!


    而且就算怕死,迴答完蠻子的問題依舊是死,蠻子屠城不知道麽!


    所以即便我想吐露點消息來個痛快的,那也不可能這麽詳細啊。


    麵對敵人,誰不知道給點錯誤信息坑人啊?


    這邏輯明顯說不通啊!


    似乎是為了佐證自己的言論,又或許是想證明喬樂是錯的,一旁的雲鷹士兵竟又隨口問了幾句最近的事兒。


    不出所料,這李二狗都能答得上來。


    雖然這些迴答有的具體,有的模糊,但就人的記憶而言也是人之常情。


    甚至說遠一點,他連天雲也頗為了解。


    至於家中人和來曆就更不在話下了。


    而且他還是個孤兒,父母早就死在了戰場上,一提起蠻子那是咬牙切齒……


    以上種種,似乎都在佐證著一件事,他就是李二狗,他不是細作。


    於是乎,一直在望風的雲驚月終於開口了。


    因為他再不開口,他就真的無法跟手下人交代了。


    雲驚月:“軍師,您是不是推斷錯了?本宮覺得這李二狗挺老實的,似乎就是個普通士兵,不是什麽細作……”


    喬樂:“對,他不是什麽細作。”


    雲驚月的話還未說完,喬樂便認認真真的點了點頭。


    一時間,雲鷹軍中有不少士兵都不屑的勾起了嘴角。


    軍師?


    哼,不過是個乳臭未幹身居高位的小丫頭而已。


    然而他們的得意僅僅持續了幾秒,喬樂便再次開口了。


    “他不是什麽細作,他是一個極其了不得的細作才對。”


    說話的同時,喬樂的表情異常淡定。


    這一刻,她就仿佛看不見那些質疑與嘲諷的表情一般,堅定的相信著自己。


    於是乎,那獲得了不少支持率的青年終於坐不住了。


    又或者說他必須坐不住了。


    “軍師大人,我真的隻是個普通士兵,您一定是哪裏搞錯了吧。”


    即便在這一刻,他依舊在給喬樂台階下,無聲的安慰著周遭眾人。


    其實喬樂隻要承認一聲她看錯了,或是她開玩笑的,這件事就過去了。


    無論這支雲鷹軍如何不滿,這裏也沒人敢把她怎麽樣。


    畢竟論起後台這個東西,她喬樂說二,真沒人敢說一。


    因為她的後台比兩大主角還多,兩大主角也是她的後台之一。


    可喬樂呢?


    喬樂:“你就是細作,隨你怎麽裝,我心裏很清楚。”


    青年:“……”


    所以您這是跟我杠上了對吧?


    雖然知道您就是喬樂後我真的很詫異,但在發現您這麽頭鐵這麽不看情況不管局勢後,我的詫異被完美覆蓋了。


    被什麽覆蓋?


    自然是喜悅。


    因為他什麽都還沒做,便已經讓這群人的關係產生裂痕了。


    如此戰績,實在是令人舒心。


    所以下一步……


    喬樂:“你很聰明。”


    望著思索的青年,喬樂由衷的說道。


    她的語氣很誠懇,可見這誇讚是多麽真誠。


    以至於那聞言的青年一愣,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迴應。他正想著呢,喬樂卻已開始與雲驚月交涉了。


    喬樂:“驚月太子,今日就當是我錯了吧。”


    雲驚月:“這……”


    見喬樂忽然這麽說,雲驚月等人又愣住了。


    你剛剛不還死不認錯麽?


    而且認錯就認錯,這“就當”是什麽意思?


    雲驚月有些為難,因為雲鷹軍眾人的臉色。


    但喬樂並未理會他,而是直接迴眸望向了君晏。


    “晏哥哥,我錯怪了這位兄弟,所以你給他一些賠償吧。比如良田千頃,莊園一座,當然,鳶兒家的阿珂不是還沒婚配麽?鳶兒,他這麽聰明,你看許給他如何?”


    喬樂的一段連珠炮說完,君晏與沐鳶竟同時點頭。


    不僅如此,還有人表示賠償少了。


    比如霍鄞願意追加百兩黃金,二大爺願意授業解惑,楚沁願意賞賜官職,就連雲驚月也顧念喬樂的恩情,願意給李二狗的遠房親戚們提供庇護。


    如此重利之下,喬樂卻僅有一個要求。


    “我現在便將你送迴天武帝京,當然,從今日開始到戰爭結束,你再也無法離開我們的視線範圍。”


    喬樂說的“我們”自然是她和君晏。


    但凡清楚他們二人的都知道,她這句話就意味著這李二狗將被君家暗衛環繞,自此生活在透明當中。


    有句話說得好,不要用錢侮辱我!


    除非你給的錢夠多。


    眼下的喬樂就屬於給的太多了。


    沒有人不喜歡走捷徑,尤其是被人誤會後別人賠禮道歉的捷徑。


    喬樂的贈禮之於李二狗,簡直就是對方的榮耀,以及一場從天而降的好運。


    要!


    幹嘛不要啊!


    一眾雲鷹士兵都湊到李二狗身邊,親切而羨慕的給他加油打氣。


    因為這不止是李二狗的榮耀,更是他們雲鷹軍和天雲的麵子。


    於情於理李二狗都該答應。


    他們不就懷疑你是細作麽?


    你隻要老老實實的去天武帝都待著,等這戰事一過,你不僅可以打這位太子妃的臉,還可以坐擁如今得來的一切。


    有四國高層注視,即便是喬樂以後也不敢反悔的。


    “答應她!”


    “答應她!”


    唿聲越來越高,雲驚月眼中的期待越來越濃,可就是這士氣高昂,讓天雲全軍振奮的一幕中,卻有一人形單影隻。


    他看著站在他不遠處的喬樂,少女笑吟吟的,一雙明眸靜靜地看著他,沒有半點挫敗與頹然。


    與仿佛勝利者的他相比,對方似乎才是真正的王者。


    寵辱不驚,一如既往的淡定。


    他真的很想仰頭道一聲“好”,讓對方一嚐苦澀。


    可他不能。


    他不配。


    他沒有這個資格。


    “怎麽樣?考慮好了麽?”


    喬樂在笑,隻是這一抹微笑卻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


    一種隻針對他一個人的壓迫感。


    “考慮好了。”


    在一眾“答應她”的唿喊聲中,“李二狗”點了點頭。


    下一秒,這個之前還無辜至極的士兵紅了雙眼,竟猶如一頭猛獸般向喬樂撲了過去。


    靠在他周圍的雲鷹士兵被猛得掙開,他的速度瞬間提升,竟在空氣中劃出了道道詭異的殘影。


    好快!


    眾人一愣,可在他們愣神的同時,“李二狗”手中已多了一把特製的骨刀。


    骨刀鋒利,見血封喉。


    “對不起,是你逼我的……”


    眼看骨刀便要刺入喬樂的咽喉,“李二狗”終於輕聲說道。


    這話中沒有恨,隻有無盡的惋惜。


    不知是在惋惜喬樂,還是在惋惜他自己。


    然而下一秒,他眼前的場景就變了。


    他跟前站的不再是那個清靈如畫的美少女,而是一個一頭白發卻年輕得不行的青年人。


    李二狗:“???”


    君莫邪:“!!!”


    於是乎,這位“李二狗”直接被某大爺一錘定音。


    哦不,要不是喬樂喊了聲“拳下留人”,他可能已一命歸西。


    所以,剛剛的美女呢?


    你特麽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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