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日傍晚,樓家義診灰溜溜的停止了。因為就算他們不停,他們的各個醫館前也已經沒人了。


    別說人了,鬼都沒有一個。


    樓家輸了,輸得徹徹底底。就算心不服口不服,但這結果他們不得不服。


    就像樓湘已迅速轉移策略,開始在別的行業展露頭角,開設鋪子一樣。樓家知道,在醫館這條路上他們已經沒機會了。


    事實證明,他們的猜測一點沒錯。


    因為等到義診的第四日,太清宮的口碑已在京城徹底打響。


    藥到病除的醫術,周到溫馨的服務,標新立異的食堂,以及各種輔助醫術的設施和製度。


    在這裏人們有序排隊安靜向前,不同的病症麵見不同的大夫,猶如流水線般速戰速決。


    可以說,太清宮的治病模式給所有患者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以往的繁瑣混亂,有病無地醫,庸醫治不好等問題,都在這兒得到了妥善的解決。


    又因為太清宮在迅速擴建,喬樂要求的住院部也陸續騰出了房間。


    畢竟沐鳶隻有一個,她治病是快,但你不能把她當牛用,讓她二十四小時輪軸轉啊。再加上有些重病的確需要修養和調理,絕不能操之過急,所以就有患者開始住院了。


    不得不說,此事震驚了京城的不少人。


    但這就完了麽?


    並沒有,因為這太清宮居然還有馬車……


    就在第四日一早,有位婦人哭著找到了武衛,她說自家丈夫重病纏身,根本下不了床。加之家中貧困,自己力氣又小,實在無法帶丈夫前來瞧病。


    然後,在一眾病患與家屬震驚的眼神中,一名男學徒架著大馬車停在了她的麵前。


    馬車上還有一名男學徒與兩名女學徒。


    此刻他們正向那婦人揮手,示意婦人立刻上車。


    而車簾掀開的瞬間大家發現,這馬車中間居然有床……


    眾人:“???”


    雖然隻是個單人小床,但,但這也太專業了吧……


    馬車疾馳而去,眾患者一臉懵逼。


    然而就在某些人打起歪心思,尋思著自己要不也躺家裏裝死,等著大馬車來接的時候,上方的歐陽晨開口了。


    “諸位,宮車外出接迴的人都將被嚴格審查,一旦不滿足接送條件,患者及其家人將被永久禁止踏足太清宮。當然,你也可以另付銀兩,請宮車前來接駕。”


    歐陽晨此話一出,現場瞬間安靜。


    說白了,能付得起銀兩的人家,家裏肯定是有馬車的。


    所以這所謂的宮車,事實上是特地給他們這些窮苦人準備的。


    人家來接你都沒讓你給錢,你要是再厚著臉皮裝死,那真怪不得人家要將你除名了。


    為了這點兒蠅頭小利而放棄來太清宮治病的機會,顯然是極不劃算的。


    算了算了。


    其實對於宮車的用法,也曾有人對喬樂提出疑問。這樣分文不取,是不是不太好啊?


    但喬樂卻搖了搖頭,表示這樣很好。


    太清宮就是救死扶傷的地方,隻要它的收入能補上開支,並有些盈利就可以了。


    它最重要不是收入,而是名望。


    未來的太清宮將遍布四國,它不局限於任何一個國家,而將成為一股新的力量。


    在不久的將來,它一定會有出色的話語權,成為醫家眼中的聖地,百姓眼中的希望的。


    至於賺錢,她自有賺錢的地方。


    第五日,太清宮又有了新的動作。


    繼宮車之後,他們開始出診了。


    沒錯,受一些商賈巨富或是官家府邸之邀,外出為那些貴人進行整治。


    隻不過與義診不同,此行是收費的,而且要加頗高。


    但這些住在高牆大院裏的人,顯然出得起這個錢。


    這算是太清宮的新業務,也是錢財的一發來源。


    但值得一提是,這些官家員外們都提出了同一個請求,希望太清宮主沈鳶出診。


    然後他們就被拒絕了。


    別問,問就是不去。


    短短五日,沈家二小姐的神醫之名已人盡皆知。


    可這神醫雖好,你卻請不來啊……


    怎麽辦?


    涼拌!


    其實隻有太清宮的幾位高層知道,他們宮主其實出過診,隻是沒有對外宣布而已。


    就比如冠軍侯的那些個老戰友們。


    多年南征北戰,個個傷病紮堆。


    所以冠軍侯特意把他們聚集到府內,暗戳戳的把媳婦兒叫了迴來。


    那偷雞摸狗的樣子,把沐鳶都給看笑了。


    霍鄞:“爹,你要給叔叔伯伯們治病,你直說不就好了麽?這偷偷摸摸的,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要結黨營私呢。”


    揉了揉眉心,霍鄞恨鐵不成鋼的道。


    君淑:“鄞兒,你爹傻你是今日才知道的麽?”


    霍鄞:“哎,也對。”


    霍銘:“???”


    噗呲一笑,沐鳶已拿出銀針來。


    如果這些南征北戰,為了保衛中原而嘔心瀝血的前輩都不值得她出手,還有誰值得呢?


    她跟著喬樂去過北關,她們一起在戰場上殺敵救人爭分奪秒。


    所以她比誰都清楚那一份艱難,那一份重迴故土的不易。


    冠軍侯雖是個榆木腦袋,但也木的很實在。


    君玄:“哈哈哈哈,你們姑父真是這麽幹的?”


    圓桌之前,某武帝開懷大笑。


    看著坐在自己對麵的兒子和兒媳,眉梢眼角都是愜意。


    今日月色正好,他特邀這兩貨入宮,想跟他們還好喝上一杯。


    這麽多年了,連陪他好好喝酒的人都沒有了。


    嗯,此處省略一旁那抱著酒壇子屯屯屯,恨不得把他這埋了幾十年的美酒全部喝光,一滴不剩的傻子二叔。


    真就長得像個小子,喝起酒來像你老子。


    不,他老子都沒這麽能喝。


    哎,看把這老人家窮的。


    君晏:“姑父光明磊落,興許是覺得我們有什麽安排,所以不敢叫表嫂迴去吧。”


    一邊為自家幹飯人夾菜,君晏一邊應付著老爹的問話。


    看著在自己身邊瘋狂扒飯的小樂兒,君晏真想勸她把顏悅軒的事兒放放,不用那麽著急。


    可他知道,喬樂想做,而且做的很快樂。


    罷了,由她去吧。


    喬樂:“晏哥哥,唔要吃介個~還,還有辣個~”


    一邊努力的嚼啊嚼,喬樂一邊對君晏說道。


    因為嘴裏塞滿了吃的,連說話都說不清了。


    其實她也可以自己夾的,要不是最近老被君晏投食,投到自己好像都已經沒手了的話。


    君晏:“好~”


    單手撐著下頜,少年一邊挑菜,一邊斜望著眼前的少女。那溫柔的鳳眸中,仿佛有星辰閃耀。


    他覺得就這麽陪著喬樂,似乎比做什麽都好。


    期間喬樂偶爾會問他:


    “你不吃麽?”


    “你不餓麽?”


    “我臉上有東西麽?”


    君晏則會搖搖頭:


    “我看著你吃。”


    “我不餓。”


    “你臉上沒東西,是我的問題。”


    漸漸的,喬樂也就不問了。


    她就安靜的待在君晏身邊,他陪著她,她也陪著他。


    就像某二大爺抱著酒壇的感慨一般,現在的年輕人啊……


    但曾幾何時,他好像也年輕過呢。


    不過啊,那似乎是好久好久以前了。


    深夜時分,君晏撈起再次在浴池中睡著的喬樂,神色無奈的迴了房間。


    現在的他隻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等開了春,他一定會讓這個不長心的妖精長長記性。


    畢竟每天這麽誘惑自己血氣方剛的夫君,就不怕夫君我身體出問題麽?


    捏著喬樂的臉,君晏想把這丫頭搖醒,卻又舍不得搖醒。


    要不……


    嗯,他正準備對喬樂不可描述,那向來沒眼色的龍七又又又來了。


    君晏:“……”


    說吧,趕緊說,說完滾……


    龍七:“主子,近來各國邊境安定,都未受到北蠻軍隊的騷擾。但據我們派出去的探子匯報,他們早已進行過集議。”


    蹲在門外,龍七一邊在地上畫圈圈,一邊悶聲稟報道。


    他就不明白了,哪些人怎麽老在半夜給他送重要消息啊?


    怎麽?你們白天來會死麽?


    不知道整點容易被主子揍麽?


    別說了,龍七覺得他的後背都是涼的。


    君晏:“可有其他消息?”


    龍七:“沒有,我們有探子被發現了……據說蠻庭決定了一些重要事務,似乎,似乎想要滲透我中原。”


    說到這裏,龍七的聲音略顯沉重。


    犧牲對他們來說已是家常便飯,但不知為何,每每聽聞,他還是會覺得心裏發堵,忍不住傷心。


    大概無論經曆多少生死,無論把這件事看得再淡,人還是會觸動,還是會傷感。


    君晏:“安頓好他們的家人,盡可能滿足他們的願望。”


    龍七:“是。那主子,蠻子那邊……”


    君晏:“我自有考慮。盯,繼續盯,不僅要盯著北蠻,還要盯緊天武。”


    龍七:“是。”


    眼見龍七消失在屋外,君晏終是輕輕的歎了一口氣。


    對於中原,北蠻是誌在必得的。


    這一點君晏可以理解,因為誰都想過得好,北蠻也不例外。


    眾所周知,北蠻之地千裏冰封萬裏雪飄,在那裏沒有春夏秋冬,隻有茫茫白雪。


    可以說,那樣的環境是極不適合居住的。


    而相比之下,四國所在中原簡直就是仙境。


    但就像先人說的一般,他們理解蠻子南下的原因,卻絕不讚同蠻子野蠻而血腥的做法。


    他們也可以與北蠻和平往來,卻絕不可能成為蠻族的奴隸。


    北蠻太霸道了。


    中原四國不是沒被攻破過,曾經的天水與天雲都因守關不利而丟城失地。


    結果是什麽呢?


    是屠城。


    毫無人性的屠城。


    蠻子的殘忍與冷血,深深烙印在了那一代人的腦海中。正因如此,四國才不斷有英雄起身,為保衛中原而戰。


    這場戰爭絕無退路,隻要蠻子不改變想法,兩方便永無寧日不死不休。


    所以君晏斷定,蠻庭不僅沒有安靜,反而在醞釀著陰謀。一個可能會顛覆中原,給四國帶來滅頂之災的陰謀。


    他已經有了一些線索,隻可惜線索是否真實,他還需要時間去驗證。


    另外,遊街的事情也差不多了。


    一夜無話,在義診的第六日,那沉寂了好幾日的沈三兒又動了。


    就像以往一般,她一次的操作更比一次迷惑。至少別人是看不懂的。


    隻不過與之前相比,眾人不敢再笑她了。


    因為他們的臉已經被扇的夠疼了。


    那沈三兒做了什麽呢?


    樓英:“她讓那些貧民暫時搬入了太清宮後麵的鋪子,把整個貧民窟中部都騰出來了。不僅如此,聽說她還要在貧民窟邊緣修建高樓。”


    高閣之上,樓英作為樓湘的眼睛,正在向對方匯報。


    樓湘:“高樓?住進鋪子?”


    搖了搖頭,樓湘想笑,卻又不知道自己該不該笑。


    那麽多貧民,恐怕能把對方剩下的鋪子都占了吧。


    雖然擠一點,但那些住爛草房的人都能住鋪子了,還有什麽不願意的?


    那沈三兒這麽搞,就不怕給自己養出一群大爺來?


    樓湘不置可否。


    還有那些高樓……


    樓英:“嗯,今兒個一早就搬了,聽說下午就會把那些茅草屋拆了。至於高樓,他們已經在召集貧民打地基了。”


    語氣平淡的說著,樓英也理解不了對方的做法。


    但不知從何時開始,他不罵了,他覺得這沈三真是個神奇的家夥。


    不管別人如何冷眼如何嘲笑,她都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


    他最近都在仔細的觀察對方,發現對方待人謙和,身上沒有嬌氣,隻有英氣。


    每天都笑嗬嗬的,明明倒黴的要死,也笑嗬嗬的……


    樓英很不解,他無法理解這個人。


    因為他不明白這個人在為了什麽而奮鬥,明明什麽都有啊。


    身為沈家小姐,未來太子妃,她要錢有錢,要權有權,明明不用去考慮這些的。就像,他就是不知道要做什麽,所以才一直跟著樓湘的。


    樓湘是為了權,那沈三呢?


    想著想著,樓英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了一個人。


    一個人他觀察了好幾日,雖然鮮少出現,卻總能獲得沈三不同情緒的人。


    每次看到這個人,沈三都會小跑著撲上去,給對方一個大大的微笑。


    那個笑裏有光,比陽光還要溫暖的光。


    這個人是太子。


    那個被他姐嫌棄的太子。


    不知為何,樓英忽然覺得樓湘錯了。


    因為一個能讓沈三死心塌地的,一見他就笑的男人,真的會是個廢物麽?


    他不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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