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君晏瞬間截住重劍,而後一個反手,以更可怕的速度將其扔了迴去。


    那重劍在空氣中盤旋,劃出陣陣音爆聲,讓一旁圍觀的喬樂心神不寧。


    畢竟這樣的陣仗,她也是第一次見。


    不過她的驚訝並未結束,因為下一刻,那重劍便狠狠地砸在了一個蠻子的臉上。


    麵部凹陷,頭骨崩裂,其慘狀簡直無法用語言來形容。


    但這隻是最後一個受害者,並非第一個。


    因為重劍在砸向他之前,還飄逸的旋過了好幾個蠻子的身體。


    運氣差的被抹了脖子,運氣好的則缺了小腿,斷了手臂……


    嗯,隻要還活著,也算是運氣好了。


    這句感慨不是喬樂發出來的,而是不知何時已經爬到他們身邊,險些原地累死的霍鄞發出的。


    畢竟他不是第一次看便宜表弟殺蠻子了。


    真是太殘暴了……


    加之那重劍屬實鋒利,殺傷力更是一絕。所以一個迴旋過去後還沒死的,真是運氣好了。


    喬樂:“壯士好功夫啊……”


    盯著身旁的少年,這一刻喬樂覺得地上趴著的金韭菜都沒那麽香了。


    韭菜可以等會兒再割,但熱鬧必需現在就看。


    這不,那邊的耶律休怒了,他怒了。


    在喬樂的視角中,那收迴重劍的耶律休已眉頭緊皺,怒不可遏。他很在乎麵子,可剛才那一劍卻丟盡了他的臉。


    耶律休:“你這該死的螻蟻!”


    踏步前衝,耶律休的速度快若奔雷。但不要臉仿佛是蠻子的傳統,他在衝,他身邊的精銳們也在衝。


    也就是說,他們根本不打算單打獨鬥,對她是,對身邊這位壯士也是。


    管你人多人少是強是弱,他們都能群起而攻之。


    這本身無可厚非,可當你站在他們的對立麵時,就會覺得無比氣憤。


    大概,這就是人吧。


    喬樂:“壯士小心,那蠻子乃是耶律王庭的少主,功夫不弱。且他們人多勢眾,我們勢單力薄……”


    君晏:“放心,會沒事的。”


    修長手指輕輕握住劍柄,君晏側眸望了喬樂一眼。而當喬樂迴過神來時,他已如一道疾風般掠出,與不遠處衝來的耶律休狠狠相撞。


    明明不認識他,為何他說“放心”,自己就真的安心了呢……


    玉手微微握緊,喬樂的眼底是濃濃的不解。


    可這抹不解異常的短暫,因為現在根本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


    翻身躍下狼背,她沒管趴在一旁的霍鄞,而是第一時間抱住了麵前的哈桑。


    危機解除了,哈桑身上緊繃的肌肉也漸漸疲軟,隨之而來的便是四肢無力,猛地跌臥在地。


    眼下的哈桑,已經到極限了。


    喬樂:“二哈,二哈,你不要嚇我……”


    伸手撫著哈桑身上的銀毛,那種毛茸茸的觸感已經消失了,濕漉漉的,她抬手一看才發現,那是血。


    是哈桑的血染紅了她的雙手,紅讓她心痛。


    夜色中,哈桑匍匐在地,一雙眼睛無力的看著她,光芒黯淡。


    此刻,它似乎連嗷嗚的力氣都沒有了。


    霍鄞:“姑娘,姑娘你別哭啊姑娘……”


    看著不停掉眼淚的喬樂,趴在地上的霍鄞慌了。


    他最看不得人哭了,何況還是這麽個亭亭玉立的小姑娘。


    平時他是很會安慰人,可那些都是小事。眼下這頭狼都要沒了,他又不是獸醫,根本就沒辦法啊。


    可就在他手忙腳亂的時候,他卻見那紅著眼睛的姑娘忽然抬頭,目光清澈的看向了他。


    然後,她竟哭著說出了他們見麵以來的第一句話。


    喬樂:“壯士,我覺得我跟你有緣……”


    霍鄞:“……”


    不是,這狼都快要死了,姑娘,您是受不了這個刺激,所以瘋了嗎……


    這一刻,霍鄞的腦子裏除了問號,便是省略號。


    可人生有時就是那麽奇幻,而喬樂剛好能看見奇幻。


    喬樂:“你想去子關是不是?你在找子關的小郡主對不對?而且,你還想跟她套近乎,是嗎?”


    喬樂的問話突如其來,卻如連珠炮一樣打在霍鄞的身上,句句紮心。


    要不是他確定自己真是第一次見到眼前的少女,他都快以為這是他身邊的奸細了。


    不,奸細都沒她厲害,這得是蛔蟲啊!


    霍鄞還在思考對策,可喬樂卻話鋒一轉,單刀直入。


    喬樂:“我帶你去子關,我就是小郡主,你跟我有緣,所以我們是朋友了。”


    霍鄞:“???”


    喬樂的話來得太快,以至於霍鄞根本來不及反應。


    不出意外的,他的腦子當機了。


    唿啊唿的轉了好久,他終於是一臉震驚的望著喬樂。說實話,他有些不相信眼前的少女。


    因為這張口就說自己是郡主的,十個有九個都是騙子……


    但問題是,這又不是他主動問的,而是人家看出了他的想法,主動告訴他的。


    說真的,如果這姑娘是個騙子,那也太屈才了點。


    畢竟,人可比他廢物表弟身邊的老道士們,都還要能掐會算啊。


    行騙?有必要嗎?


    喬樂:“你覺得我像騙子嗎?”


    盯著霍鄞,喬樂麵無表情的說道。若是以往,她一定會嬉皮笑臉的跟霍鄞解釋,可二哈都這樣了,她哪兒還笑得出來啊。


    她現在隻想迅速割到韭菜,把他們家二哈救活。


    霍鄞:“不太像……”


    喬樂:“不太像就是不像,好了,我知道了,我們是朋友了,對不對?”


    沉默了半晌,霍鄞終於支支吾吾的道。


    霍鄞:“這好像,哪兒沒對……”


    喬樂:“到底對不對!”


    霍鄞:“對……”


    被喬樂一兇,霍鄞鬼使神差的便點了頭。


    一來看人姑娘梨花帶雨的,二來答應一聲他也沒有損失。


    哎,出門在外,多個朋友多條路嘛……


    萬一她真是郡主呢?


    就算不是,看這打扮也該是征北軍的高層吧。


    不虧,這波不虧。


    而在霍鄞沾沾自喜的同時,他眉心那金中帶紫的火焰也不再閃爍。紫色又濃鬱了一分,最終漸漸隱沒,消失在喬樂的視野中。


    她成功了。


    掏出鏡子,喬樂的眼底略過濃濃的驚喜之色。


    不愧是金中帶紫的韭菜,僅僅一棵便將她拔高到了赤火。


    立刻從懷中掏出一隻玉瓶,喬樂在霍鄞的注視下取出了一粒糖豆,抬手便塞進了哈桑的嘴裏。


    就像變戲法兒一般,方才還奄奄一息瀕臨死亡的哈桑,竟很快有了生氣。


    一雙暗綠色的狼眼再度發光,神采奕奕的望著雙眸通紅的喬樂。


    喬樂白了,但哈桑活了。


    喬樂:“二哈,忍著點,我幫你把身上的箭拔出來。”


    說罷,喬樂抬手便拔。


    這一幕,直接把一旁的霍鄞給看愣住了。


    所以,您才是獸醫嗎?


    可您這拔箭也沒講究手法,就是硬拔啊。霍鄞甚至覺得,他來拔都比喬樂自己動手來得好。


    然而更奇怪的是,不管喬樂怎麽拔,那狼王竟一聲不吭,就那麽安安靜靜的躺著。


    好家夥,主人能掐會算就罷了,連養的狼都成精了嗎?


    很快,那幾支箭便被喬樂拔下來了。


    有氣運之力治療,哈桑的傷口很快就會愈合,因此這些箭必須拔掉,以防二次感染。


    做完這一切,喬樂終於輕輕地鬆了一口氣。


    因為她發現哈桑已經能給她擺尾巴了。


    要不是她按著,說不得還能舔她兩口。


    可她是開心了,霍鄞卻更懵了。


    那雙看著喬樂的眼睛,簡直驚為天人。


    他甚至都想抓住喬樂的手,問問這位仙風道骨的姑娘,能不能跟他迴天武拯救拯救他那廢物表弟。


    讓那廢物看看,什麽才是真正的高人。


    但仔細想了想,他還是沒出手。


    原因很簡單,他們才剛剛認識。似乎還沒熟到那種程度。


    這冒然開口,會唐突了人家姑娘的。


    拯救表弟固然重要,可他霍鄞也是一個有原則的人。


    所以,來日方長,來日方長嘛……


    喬樂:“謝謝壯士了。”


    起身向霍鄞道謝,喬樂終是對他擠出了一抹微笑。隻是這抹笑,卻異常的疲憊。


    顯然,不隻是哈桑放鬆了,她也放鬆了。


    這一放鬆,就會覺得累了。


    霍鄞:“哈哈哈,姑娘言重了。我什麽忙都沒幫上,您這句謝謝我可擔不起。”


    這姑娘怎麽迴事,忽然這麽客氣了……


    聞言的喬樂並未搭話,她知道霍鄞不懂,但她懂就可以了。


    喬樂:“對了,剛剛那位壯士……”


    忽然,喬樂似乎想起了什麽一般,猛地迴頭望去。


    不知怎麽的,她竟不自覺的尋找著那個人的身影。因為她覺得好熟悉。


    霍鄞:“哦哦,你說我表弟啊。放心,他不會有事的。與其擔心他,還不如擔心擔心那些蠻子……”


    在聽解釋的同時,喬樂的目光已落向了之前那處戰場。


    在看到這一切的瞬間,無需霍鄞解釋,喬樂的心裏也有數了。


    太殘暴了……


    樹林之中,一個個蠻子橫七豎八的躺著,與其說是蠻子,不如說是蠻子們的殘肢。


    因為在她視線可及之處,竟連一具完整的屍體都沒有。


    頭是頭,手是手……


    那動手的少年就像是故意的一般,折磨著每一個死在他手裏的蠻子,讓他們十個有九個都死不瞑目。


    霍鄞:“哈哈哈,我那表弟是個武癡,可能,可能下手狠了一點。但姑娘放心,他是個好人,真的……”


    我去,小喬,你是瘋了嗎?


    撓了撓後腦勺,霍鄞的笑容充斥著滿滿的尷尬。


    因為他記得便宜表弟以前都是追求速度,能殺多快殺多快的。


    所以除了那種口出狂言的,大多數蠻子都是能留個全屍的。


    可今日……


    這兒還有姑娘呢,那個榆木腦袋就不怕嚇到人家嗎?


    哎,真不知道他家那位到底是怎麽看上他的……


    喬樂:“挺好的。”


    笑了笑,喬樂低頭拍了拍哈桑的腦袋道:“他們在那邊,走,我們過去看看。”


    霍鄞:“看……不了吧……”


    小喬發起瘋了,他都怕啊。


    這圍觀起來,萬一傷及無辜呢?


    霍鄞心裏一千一百個不願意。可喬樂僅僅用了一句話,便說服了他。


    喬樂:“眼下我們征北軍正與蠻子血戰忘憂林,這邊是蠻子的領地,不跟著他,萬一再碰到蠻族高手怎麽辦?”


    喬樂知道,對方懂她的意思。


    因為對方的機緣她看過了,說來也巧,居然是找她,並跟她做朋友。


    畫麵中雖然沒有太多信息,但她卻知道對方傷得很重。


    他就是因為受了傷,這才打算來她這兒避難的。


    所以,眼下他倆一個有傷在身,一個精疲力盡,外帶一隻大病初愈的二哈,戰鬥力無限趨近於零。


    不跟著那位壯士,萬一運氣不好呢?


    嗯,沒有萬一,她喬樂的運氣就沒好過。


    別說了,大佬我來了。


    於是,還沒等霍鄞同意,喬樂便帶著哈桑衝向了前方的樹林。


    在那兒,正有一陣陣打鬥的聲音。


    而見喬樂跟哈桑都走了,霍鄞也沒法墨跡了。


    因為人家說得對,他現在的實力指不定還不如人家姑娘呢。


    有便宜表弟罩著,好歹安全啊。


    不過,你們能不能等等我,我靠兩隻手爬,不如你們兩隻腳走得快啊!


    哐當!


    重劍猛然落地,發出一道清脆的轟鳴。


    血泊中,耶律休艱難的爬起身子,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高傲消失了,不屑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從心底升騰起來的寒意。


    這寒意無邊無際,猶如地上的血水般,將他反複吞噬。


    這些血水不是他的,而是他的屬下們的。


    他與那少年一路戰到此處,他被不斷的擊飛,而他手下的精銳則在不斷減員。


    就在剛剛,那少年已分屍了最後一人。


    不過小半個時辰,這裏竟隻剩下了他一人。


    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雙手微微顫抖,此刻的他甚至連拿起重劍的勇氣都沒有了。


    失敗不可怕,可如果你一次又一次的失敗,被別人反反複複的按在地上摩擦,那受到的將不再是肉體的傷害,而是精神上的折磨。


    這曾是他最喜歡,最擅長,最引以為傲的手段。


    就在剛剛,他還對那個女人用過。


    君晏:“跑。”


    血水中,少年緩步而來。


    他站在耶律休的麵前,居高臨下,睥睨眾生。


    君晏:“我讓你跑,聽不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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