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後的陰雲仍未消散,灰暗的天空馬上就要蓋上黑幕。已經六點半了,竹一辰不顧地上坑坑窪窪的積水,一路跑到學校後門,鐵門鎖上了,是感應鎖,得有遙控器才行,平常竹一辰上下學為圖方便,都是跟著有遙控器的同學進來的。


    可是這個點已經沒有人進出了,從前門繞的話至少得多花十分鍾,竹一辰抬頭看了看圍牆,估摸了一下,大概高他兩三頭。


    他後退兩步,往前蹬去,雙手抓到牆緣,右腳再借力一踩,將半個身子撐了起來。


    竹一辰往下看去,見兩個背影在左側角落嘀嘀咕咕的交談,其中一個膀大腰圓,十分高碩。


    竹一辰心想:“哈哈,真是天無絕人之路,看來他們還沒走。哼,那個死肥子敢推我同學,必須給他點教訓。”於是翻迴原處,偷偷摸到那兩人的隔牆位置,卸下書包,掄了一個圓圈,便往圍牆那一邊丟去。


    “啊!艸,誰他媽這麽缺德?”


    竹一辰的書包正中那大漢腦門,那大漢左手摸著後腦勺,右手拎起書包,正想探個究竟,隻聽“嘿”的一聲大喝,肩上莫名沉了不少,一雙和了泥的手在他臉上胡亂揉搓,差點弄得他跪在地上。原來竹一辰在扔出書包的同時,往地上搓了兩把泥,緊接著翻過圍牆,直接騎到了那大漢肩上。


    竹一辰右手插進那大漢鼻孔,左手揪著他的耳朵,罵道:“死肥子,敢推我同學,看我不整死你......”


    那大漢彎下腰,右手往頭上一揪,抓住了竹一辰的後領,把他像丟小雞一樣丟了出去。


    竹一辰在地上滾了兩圈,站起身來,那大漢揩了一把臉上的泥巴,罵道:“媽的哪裏來的小鬼,皮癢癢了是吧?”


    竹一辰道:“不是你們叫老子來打架的嗎,現在又翻臉不認賬?”說著便是一個衝刺,右手擋在身前,像一顆導彈一般撞向那大漢,“嘣”的一下兩人一齊摔在地上。竹一辰立馬爬起,騎在大漢身上,左一拳右一拳地往他身上招唿。


    那大漢用小臂護臉,嘴裏罵道:“你這小鬼,是不是瘋了!”便左臂一揮,將竹一辰摔到一邊,自己則翻過身,將大半個身子壓在他身上,右手則死死按住他的肩。


    竹一辰麵朝地板,背上壓著一個兩百多斤的壯漢,絲毫動彈不得,那大漢問道:“你想幹什麽?話都不講清楚就打架?你.....”忽然臉色一變,竟發現自己正在緩緩升起。竹一辰喉嚨裏發出低吼,身子慢慢弓起,竟將那大漢給硬生生的給抬了起來。


    旁邊那人左手抄在褲兜,深吸了一口手裏的煙,緩緩吐出一團白霧來,麵色已有些微微變化。大漢暗暗加力,卻發現對方像一匹負傷的野狼,越戰越勇,竟有些按不住他,竹一辰大吼一聲,直接將那大漢掀起,掙脫開來,不等對方反應就是一個上勾拳,直中大漢下顎,打的他連退好幾步。


    竹一辰順勢上前,直接就是個單腳飛踢,想把他放倒在地。誰知在躍起瞬間,一隻手突然鎖住了自己的右腳腳踝,緊接著左腳被一鏟,重心不穩的往地上摔去,竹一辰心想:“這下完了。”果然悶的一聲,竹一辰直挺挺的摔在地上,屁股跌得生疼,後腦勺卻撞到一個軟綿綿的物體。


    原來在旁邊一直冷冷觀戰的那人見形勢不對,便出手化解了竹一辰飛踢,不過將他放倒的同時伸出右腳,讓他不會後腦勺著地。


    竹一辰躺在地上還暗暗心驚:“嚇死了,要不是枕在這鞋子上,老子這條命可就沒了。”那人低頭冷睥了一眼竹一辰,目光似寒風一般,讓人心栗。


    竹一辰慌忙爬起,後退兩步,擺好架勢又要開戰。那大漢怒火中燒,往地上呸呸了幾下,竟吐出一顆牙來,罵道:“哪個班的狗逼崽子?老子今天給你點教訓就他媽不做人了!”說著便要上前與竹一辰再幹一個迴合。


    “阿寬。”


    那人把手一伸,攔住那大漢,緩緩問道:“你,要找的人是誰?”


    “你們在那裝什麽傻,啊?下午不是才來我班說在學校後門約架嗎,還有這個死肥子,把我同學推傷了,我今天非得打迴來!”


    那人“嗯?”了一聲,微微轉頭看向那大漢,那大漢卻是搖搖頭。


    竹一辰吼道:“快說,那個鍋蓋頭在哪裏?你們不是他小弟嗎,告訴他,叫他趕緊過來,等老子收拾完你們就輪到他了。”


    “鍋蓋頭?哪個鍋蓋頭?”


    “你他媽還問我,就你們那個什麽......什麽‘燁哥’啊,別廢話了,要打就來,快點,老子還要迴家寫作業呢!”


    “嗬,原來如此。”那人微微一笑,那個叫“阿寬”的大漢解釋道:“哈哈,兄弟,你認錯人了,你說的的那個鍋蓋頭是初二的林燁吧?哼,那小子按輩分還得叫我一聲大哥呢,怎麽說,你跟那家夥有過節是吧?”


    “啊,啥?我認錯人了?”


    竹一辰撓撓後腦勺,定睛一看那大漢的校服,原來是2014級的,果真是認錯人了,隻好尷尬的笑了笑說:“對不起啊,那啥......大哥你長得跟下午來我們班那個壯漢太像了,我也沒認出來,一下就......”


    “沒事兄弟,不打不相識嘛,小事小事。”阿寬本來人就豪爽,又見竹一辰如此義氣,之前的事頓時煙消雲散。阿寬走上前拍拍竹一辰的肩,笑道:“老弟,你太他媽能打了,這麽大身板都鉗不住你。”


    竹一辰被誇的飄飄然,立馬道:“哈哈哈哈哪裏哪裏,你也很能打啊哈哈哈哈哈哈......”


    “阿寬,走吧。”身旁那人又點起一支煙,默默地走進黑魆魆的巷子。阿寬道:“那我先走啦兄弟,以後有事找我,我初三六班,王寬。”


    竹一辰和阿寬道了別,便去撿起書包,撣去上麵的灰塵,心想:“這哥們人好好,不過今天沒見到那個死鍋蓋,哼,隻好等明天他們來了再算賬。”


    阿寬在公共廁所洗臉,抽煙那人倚在外牆邊,背對著阿寬,兩人隔著一扇窗,那人撣了一下手中的煙,緩緩道:“阿寬,剛剛沒放水吧?”


    “說實話,”阿寬用袖子擦了擦臉上的水,“羅侯,那小鬼挺能打的,還真有點像初一時候的你,哈哈。”


    那個叫羅侯的人將煙移至唇邊,左臂微微一顫,仍些隱隱作痛。“剛剛你要是被那一腳踢到,至少斷幾根肋骨。”


    阿寬道:“真有這麽嚴重?不過那小鬼的一拳可真夠猛的,他媽的,老子牙又崩了一顆。”


    羅侯笑道:“掉了顆牙算什麽,咱以前被人家欺負的時候哪次不是頭破血流?哈哈,不過你這家夥,還是大意了,”


    羅侯將目光一轉:“這小鬼,不是一般貨色。”


    阿寬點點頭:“不錯,剛剛他說跟林燁有過節,不懂是因為啥,哼,林燁那逼崽子,最近是有點不太安分,前兩天聽說還把咱初三的一個給打了。”


    “嗬。”羅侯冷笑一聲,踩滅了地上的煙,兀自離開了。


    翌日,竹一辰早早便起了身,昨晚還疼得貼不了床的屁股頓時恢複如初,肩背也活絡不少。竹一辰迅速洗漱完畢,揭開昨晚額角處貼的創可貼,換了一張新的,又從電飯煲裏拿了兩根昨晚蒸熟的紅薯,便要出門,穿鞋時突然想到件事,便用客家話道:


    “爺,咱家跌打酒放哪了,俺帶點去學校。”


    竹一辰爺爺竹老漢,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身材高大,四方臉龐,因為長年在地裏幹活,臉上的皮膚顯得很粗糙,幹瘦的臉上布滿了既像溝壑,又如車轍似的皺紋。好似好幾夜沒睡上安穩覺,兩隻眼睛深深地陷了進去。由於常年待在農村,不太會說普通話,平常跟竹一辰都用客家話交談。


    因竹一辰父母常年外出務工,所以他從小便跟爺爺奶奶住在農村老家,這年竹老漢托關係送孫子來城裏念書,便在學校旁的鳳凰新村(老舊自建房區)租了一間十平米的一樓房,自己在這照顧孫兒的起居,不過因為要忙田裏的事,大多時間都是竹一辰自己一人在住。


    竹老漢從木桌抽屜裏拿出跌打酒,遞給竹一辰:“昨天叫你擦擦又不擦,今天還有事莫?累拿去學校做什麽?”


    “俺有個同學昨天也跌傷了,俺拿去給他擦擦。”竹一辰係好鞋帶,便要帶門而出,竹老漢道:“辰兒,等等我坐八點的班車迴家,中午街上有喜酒喝,俺迴去捎個紅包。這兩天你就自己去吃飯,俺在那桌抽屜裏的茶葉盒底下放了兩百塊錢,你看一哈不夠了就拿。明天就八月半了,你等學校放假就自個坐班車迴來哈,俺和你奶在家裏等你。”


    “好呢爺,走了哈!”


    竹一辰竄出小巷,走到後門,一麵喝著旺仔配紅薯,一麵等著有鑰匙的同學。過了一會兒,鐵門“嘀”的一聲自己開了,竹一辰忙將剩下的小半截紅薯塞進嘴裏,從後門進去。


    誰知剛要進去,從裏麵走出一個胖胖的身影,竹一辰瞪大了雙眼,道:“啊啊啊,付豬,怎麽是你?”


    付姝道:“我還沒問你呢,你在這幹啥?”


    “蹭門。”


    “真有你的,你個懶鬼,走大門不會,你在這等的功夫早就走到班裏了。”


    竹一辰嘻嘻一笑:“哎呀都差不多啦,對了,付豬,你去幹啥啊?”


    “我去買早餐。”原來付姝在學校教師宿舍住宿,這天清早下來檢查完班級整潔區的衛生,便出後門到巷裏買早餐,正巧撞見了等門的竹一辰。


    “地瓜吃不吃?”竹一辰翻開書包,拿出那剩下的一根紅薯遞給她。付姝微一躊躇,道:“不用了,你留著吃吧,趕緊進去,等等遲到了。”


    竹一辰“哦”了一聲便走了,前腳剛踩進班上,後腳鈴聲就響了。課代表在組織早讀,竹一辰放下書包,抽出英語書,嘴巴一張一閉地假讀,沒想到讀著讀著竟睡過去了。


    早讀課快下課時,老顧道:“明天就是中秋節了,放假三天,星期四、五、六,星期天迴來補星期五的課,清楚了嗎,我不說第二遍了。”


    “清楚了。”班裏齊聲道。


    “清楚了就好,竹一辰!又給我在那睡覺!站起來,把我剛剛的話重複一遍,星期幾到星期幾放假?”


    “啊,放假?紅豆泥(日語:真的嗎)?”竹一辰抬起頭便兩眼放光,老顧道:“你在說什麽東西,我問你哪幾天放假你給我說什麽紅豆......”


    “嘻嘻,你個傻逼。”竹一辰在底下暗笑,老顧道:“黃才發!又在那吃零食,剛剛我說的話你聽到沒有?起來,給我複述一遍。”


    “周四周五周六放假,周天補課。”黃才發以驚人的語速念了一遍,老顧道:“周天補星期幾的課?”黃才發傻傻的看向天花板,流著半截口水,“嗯”了半天才道:


    “星期天。”


    老顧搖搖頭道:“星期天補星期天的課是吧?你也是沒救了。”


    竹一辰在旁捧腹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哈傻逼小胖,星期天補星期天的課真你媽牛逼哈哈哈哈嗝——”老顧道:“你還好意思笑人家,來,你說說,星期天補星期幾的課?”


    竹一辰呆呆地看著老顧,沉默了半晌,道:“星期六。”


    班上同學笑得前仰後合,老顧差點暈過去:“好了好了好了,你來學校就行,反正你也是睡覺,上星期幾的課都無所謂。”


    老顧注意到了竹一辰額頭處的創可貼,道:“你又幹啥了,怎麽把頭給磕破了?”


    竹一辰道:“沒......沒啥,昨天放學摔的。”


    “你四肢不協調嗎,天天摔天天摔,昨天把腦子摔壞了是吧,剛剛給我說星期天補星期六的課。”老顧說完便挎包走了。


    竹一辰醒後才想起燁哥的事,心裏忖道:“那個死鍋蓋說今天要來收保護費,我可不能睡。”便打起十二分精神,整理好桌麵上的文具,從抽屜裏拿出一本漫畫書看了。


    第一節是英語課,英語老師一向講課極慢,聽寫了一下unit1的單詞和句子便下課了。竹一辰一連看完《火影忍者》兩卷內容,神經兮兮地望望對麵初二教學樓,心想怎麽還沒來。突然“嘣”的一聲巨響,竹一辰以為燁哥來了,炸的跳起,抄起身旁的掃帚:


    “死鍋蓋,給老子拿命來!”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假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愛睡覺的小灰灰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愛睡覺的小灰灰並收藏【【假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