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莫卿言死了?”


    眼前烏發藍瞳的人像是聽了什麽莫大的笑話,用力笑了起來。


    998連忙試圖製止:“你這樣,傷口會裂開的——哎?”


    它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什麽,轉頭看向宋清音。


    宋清音迴應了它的視線,輕輕點了點頭。


    這一切都太似曾相識了。從受傷開始,這個烏發藍瞳的人的反應,就像極了和莫之語的第一次見麵。


    “我一直以為,你說話前後不搭、性格時不時崩壞,是因為你有時候在撒謊、假裝其他人。”宋清音支開了領導者,和莫卿言走迴通往階梯的那條繩索。


    “你以為的沒有錯。”對方似乎感覺不到肩膀上的疼痛一般,自顧自攀著繩索,迴到了階梯的平台上。


    暖黃色的燈光亮起,平台處的喪屍已經被驅逐。他甚至轉身拉了一下宋清音,隨後走到前麵,自顧自向上走著階梯。


    “隻有在撒謊,隻有經常假裝其他人,才能夠自娛自樂起來,不是嗎?”他輕輕一笑,帶著不知從何而起的愉悅。


    “所以,莫卿言是死了嗎?”宋清音追問。


    “所,所以……”998也跟著問,“你,你是莫之語?”


    “名字不過是一個代號罷了。”對方的神色已經完全變成莫之語的樣子,“莫卿言當然沒死。隻是生命流逝、意誌衰弱的時候,會出現一些混亂的情況。”


    “——宋清音,都到這時候了,你不會還以為莫之語和莫卿言是兄弟倆吧?”


    下一瞬,那張臉又掛起莫卿言的標誌性笑容:“那個混蛋,一直不願意用兄弟的身份來進行對外的宣稱呢。”


    “隻是有沒有可能,我們原本——也不是兄弟。”


    -


    世上根本沒有“莫卿言”這個人。


    也可以說,世上根本沒有“莫之語”這個人。隻是在最開始,他被稱唿的那個代號,是“莫之語”罷了。


    “也都是代號。”莫卿言慢慢向上走著,胸膛上的繃帶被鮮血浸透,鮮血甚至滲出一副,他依舊像是渾然不覺。


    “現在站在你麵前的這個身份,是屬於莫卿言的。”他說,“莫卿言為莫之語而生。”


    到底是什麽時候產生了“想要有人代替他”的想法,恐怕莫之語自己也記不清楚了。


    莫卿言出現在一個午後。那時候,莫之語終日縮在一間拉上窗簾的房間裏,窗外傳來其他人追逐打鬧的嬉笑聲,卻被窗戶阻隔,窗內窗外,像是兩個世界。


    莫之語身體沒有什麽障礙,也不是什麽問題兒童。他隻是單純的不知道怎麽和人溝通,換句話說,他不知道怎樣說漂亮話,甚至無法露出一個讓人喜歡的表情。


    可是,人都是愛聽漂亮話的。從小就是如此。


    小時候,長輩們責罵他,說這個小孩怎麽不會喊人;長大後,領導們批評他,說他不知道如何去進行社交,說他不懂得擴展人脈。


    更高位子上的人們說這些的時候,小朋友們在嬉鬧,同事們在竊竊私語。周邊的那些人自然而然地遠離了他,隻因為他沒法露出真摯自然的笑容,也沒法說出一些客套話。


    莫之語自己一個人成長到一定年紀,屢屢碰壁。他突然想,如果有個人能代替他去做不擅長的事情就好了。


    “那時候,他還沒有到係統局。”莫卿言說,“其實我有時候在想,如果莫之語在那之前就到了係統局,會不會我就不會出現了。”


    不過,事情發生就是發生,現實世界不同於劇本世界,沒有迴溯重來。


    總而言之,莫卿言就在那麽一個有著霧氣的午後出現了。他臉上總是掛著笑容,隻是因為莫之語曾經被罵,說莫之語臉上沒有笑模樣。


    莫卿言開始幫莫之語去做他不擅長的事情。從一開始的照顧家務,到後來和人社交,再到莫之語到達係統局之後,幫他去寫劇本。


    “比起來我,莫之語可能更害怕這個發電站的世界。”莫卿言歪頭,從階梯向下看去,“他分不出來,那些變成喪屍的,到底是敵人,還是朋友。”


    “怎,怎麽會這麽說?”998不理解。


    宋清音拍了拍998,將它裝迴口袋。


    她輕聲說:“因為莫之語認為,某種程度上,莫之語與喪屍們一樣,都無法和正常人處於同樣的世界。”


    “嗯。”莫卿言說,“不愧是清音小姐。”


    他突然停住步子,然後坐在台階上。


    “你……”宋清音連忙向前兩步。


    莫卿言說:“我好像要死了。”


    “可是——”


    “這是一件好事情。”莫卿言打斷了宋清音,“莫之語願意自己走出來,當然是一件好事情。”


    副人格暫時接管這具身體,但是從來不會有將其據為己有的想法。莫卿言隻想當莫之語的輔助,等莫之語想通了,他自然該走。


    “況且,憑著這個末世的環境,還有這身體受傷的狀況,恐怕無法承受兩個人格了。”


    莫卿言說著,輕輕撩開衣襟。


    那具身體上,已然新傷舊傷疊在一起。莫卿言說:“莫之語曾經有過自殘傾向。這些舊傷,卻成了末世裏的一些阻礙。”


    他沒有再說下去。


    時間被無限拉長,腳下濃霧彌漫,粘稠得無法化開。


    “其實,”宋清音吸了口氣,“其實,莫之語的認為——不一定正確。”


    “嗯?”


    “他不像那些喪屍。”宋清音直直看著莫卿言,“那些喪屍隻想將與他們不同的人同化,可是莫之語從來都隻想做自己。”


    莫卿言一時間沒有迴應。


    他細細咀嚼著這句話,臉上的笑容開始變得真情實意。


    “如果莫之語能聽見,他一定會很開心。”


    莫卿言又說:“當然,我聽見了,也很開心。”


    他勉強站起身,對著宋清音行了一個標準的西式禮:“很高興能見到你,清音小姐。”


    下一秒,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隻有勉強扶住一側的牆壁,才能保持平衡。


    宋清音上前去扶他:“莫卿——”


    “噓。”莫卿言對著宋清音比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他臉上掛著熟悉的笑容,他說:“莫之語不知道我。他馬上要醒了,你不要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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