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旅長?”


    又緩了好一會兒,張建國才反應過來高義是誰,連忙站起。


    也不知道是他起得太猛,還是這些天連番奔波,又是縣城又是家屬院又是農場的。


    他休息不好,一起身整個人搖搖晃晃,眼看著就要倒下。


    高義眉心狂跳,扶住他,“你!”


    “我該說你什麽好?”


    高義雖然嫌棄,對張建國多有怨言,但看到手下的兵變成這樣到底是心疼。


    高義扶張建國坐到急救室外的椅子上,看著他,似乎有很多話要說,但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說什麽。


    對於張建國,高義太多槽點了。


    以前這麽多兵,家屬院這麽多事兒,感覺都沒有張建國這一家子這麽糟心。


    他現在突然理解有時候黨靜和因為家屬院的事 ,為什麽無緣無故發脾氣了。


    要是他,早就揍人了。


    高義也不想說張建國,拿起放下的飯盒塞到他懷裏,“趕緊吃飯。”


    “你不是迴來給你兒子拿衣服的嗎?”高義看著他,又糟心地將視線挪到急救室大門,看著還在亮紅燈的急救室,用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陽穴,“吃完趕緊迴縣城吧。”


    張建國緩緩抬頭,“....旅長?”


    “我沒說這件事就這麽過了。隻是到底是一條生命,是你的孩子。”


    “孩子最重要,等縣城那邊安定下來再說吧。但是!”


    高義的但是震耳欲聾,張建國的心立馬提了起來。


    “但是,你們家該負責的,我不會姑息。”


    “等陳春兒出來,不管她怎麽樣,該受到懲罰的就受懲罰。”


    想到剛才出門,黨靜和對他哪兒哪兒都不是,高義詭異地委屈了一下。


    隻是急救室外的長廊燈不是很亮,加上張建國又低下頭,沒人看見咱們高旅長的委屈。


    “還有該上門道歉的就去道歉。”


    “康盈....小同誌她們根本就是無妄之災。陳春兒心裏有什麽算計,你應該比我清楚。”


    “我也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麽,讓你一再打破底線,無底線縱容她們作惡。”


    張建國猛地抬頭。


    當觸碰到高義仿佛洞察一切的視線,他心裏驚濤拍岸,又立馬瞪大雙眼低下頭,冷汗直冒。


    高義眉頭幾乎打成死結,太陽穴更痛了。


    他覺得以後這些事還是丟給老計算了。


    老計這個老奸巨猾看到他提前接手這事,竟然管都不管,還義正詞嚴丟給他。


    高義除了頭疼之外,更多是恨得牙癢癢。


    不過更讓他難受的還是眼前的張建國。


    他終是歎了一口氣,其實後麵那些話不應該是他說的。


    但自從李招娣過來的一個多月,他看著張建國從一個沉默寡言,還算穩重的老兵,變成現在這副要死不活的樣子,他到底是不忍心。


    “有時候該斷的,還是斷了吧。”


    “不過咱們男子漢大丈夫,該是你的責任就應該承擔。”


    “聽懂了嗎?”


    張建國一開始沒聽懂,他也沒第一時間理會。


    剛才高義那一眼好像看穿他一樣,也好像穿過他極力隱藏的黑暗,看到了他當年他犯下的糊塗事。


    直到高義見他還是一動不動,幫他打開飯盒蓋子,將飯遞到他麵前,他才恍然迴神。


    “要是過不了就別相互折磨。”


    “這對誰都好。”


    張建國傻愣愣拿著筷子,看著高義說完離開的背影,恍然迴神。


    警衛員被高義留下,送走高義後,他來到張建國身邊,“張營長,今晚我留下陪你。”


    張建國愣愣道:“....好,好。”


    警衛員坐到張建國身邊,直視前方:“張營長,雖然這些話由我來說似乎不合適,但是高旅說得對,大男人應該當斷則斷。犯錯了,改就是了,你說是吧?”


    “....你,說得對。”張建國垂眸,扒了一口飯。


    高義給他打的是紅燒肉,紅燒肉的汁早就滲透進米飯裏。


    一口下去,全是肉香。


    其實這些年,陳春兒省得不隻是她自己,還有張建國。


    因為當年那一場稀裏糊塗的錯誤,張建國對陳春兒有愧。


    加上他確實是心虛加舍不得前途,所以這麽多年來,張建國除了拿迴家的那一部分錢,家裏所有花銷張建國都任由陳春兒處理。


    他不管家不管事兒,就是他親生女兒也不管都扔迴老家。


    他好像一個早就陷入泥濘的人,不自救也不求救,其實蠻窩囊的。


    張建國又扒拉一口飯,又快速吃了好幾口。


    他好像沒有咀嚼就把飯和肉吞下去。


    警衛員怕他噎著,連忙給他遞過去水。


    張建國含糊說了聲謝謝,又給自己灌下去。


    警衛員一臉不認同,剛要說他,急救室大門打開。


    警衛員立馬起身,張建國雖然慢一步,也趕緊放下東西跑過去。


    “大夫,她....怎麽樣了?”


    曹大夫和朱大夫拉著口罩,曹大夫滿臉疲憊,連話都說不出來,最後是朱大夫代迴答。


    朱大夫說:“人是救迴來了,不過你要有心理準備。”


    “心理準備,她——”張建國緊張看著朱大夫。


    “她之前生產沒有好好調養,又連番生產,身體本來就不好。”


    “這次更離譜,剛生完孩子就跑出去導致大出血昏迷。現在人雖救迴來,不過以後大概會一輩子躺床上。”


    “一,一輩子躺床上是....”張建國瞳孔瞪大。


    警衛員也神色詭異,他看了看張建國,又看了看朱大夫。想要說話,可是又一言難盡,最後什麽也沒有說。


    他剛才勸說張建國離婚,現在....也不知道該說張建國倒黴還是慶幸?


    現在陳春兒癱瘓,婚應該是離不了了,但是以後也鬧騰不了了。


    這次事故也不知道是在懲罰誰。


    警衛員歎了一口氣,他伸手想拍打張建國肩膀,安慰他。


    可張建國卻笑了。


    邊哭邊笑,十分詭異嚇人。


    “哈,哈哈哈,癱瘓了。”


    “哈哈哈,報應,報應啊!”


    當年他們家跟陳家訂婚,其實一開始定的並不是陳春兒,那時他和陳春兒也沒有犯錯誤糾纏。


    一開始他們張家定的是陳家老大的小女兒,也就是陳春兒的堂姐。


    陳春兒堂姐是瘸子,當時他知道自己定了個瘸子,張建國是不樂意甚至厭惡。


    可是因為陳家對他們張家有救命之恩,這樁婚事他拒絕不了。


    直到他一拖再拖,拖到當上連長,拖到女方年紀大了被催婚迴家,他在陳家喝醉酒犯下了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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