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靜的坐在那裏。


    臉部輪廓籠罩在黑暗中,顯得晦暗不明。


    周身都縈繞著一股子落寞的氣息。


    像是遇到了什麽無解的難題。


    薑幼伶的腳步停住,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無法再挪動一步。


    男人抽了一口煙,薄唇裏溢出淺淺的煙霧。


    即使隔著一段距離,也能明顯感覺到他情緒的低落。


    薑幼伶沒法再當做沒看到了,拿著空的玻璃杯朝他走了過去。


    “屹北哥,你怎麽還沒睡?”


    江屹北抬了下眼,看到她之後就把手裏的煙給掐滅了,丟進了垃圾桶。


    “出來喝水?”


    他的嗓音帶著被煙熏過的低啞。


    “嗯。”


    薑幼伶把玻璃杯放在旁邊,拉了一把椅子,在他旁邊坐下,盯著他輪廓清晰的側臉,聲音很輕:“你怎麽抽煙了?”


    其實那天就想問了,一直沒有找到機會。


    他以前都不抽煙的。


    “嗯?”江屹北抬了下眼,散漫道:“偶爾抽一下。”


    偶爾抽?


    她都已經看到好幾次了。


    “你什麽時候學的抽煙?”薑幼伶歪了下頭,黑白分明的眼睛看著他,有些不解:“我記得你以前是不抽煙的。”


    江屹北的手指頓了下。


    這才記起來,以前的自己從來沒在她麵前抽過煙。


    並不是刻意隱瞞。


    隻是那時候,他的煙癮確實不重。


    薑幼伶猶豫了一下,遲疑的問道:“你是不是,心情不太好?”


    “嗯。”男人靠著椅背,鴉羽般的眼睫覆蓋下來,唇角掛著一抹自嘲的笑:“我做錯了一件事,有點想不通。”


    薑幼伶抿了下唇,有點不知道該怎麽安慰:“很嚴重嗎?需不需要我幫忙?”


    雖然不知道他做錯了什麽事,但看起來好像真的很苦惱。


    空氣安靜下來。


    小姑娘就坐在他的旁邊,整個人看起來乖順又溫柔,穿了條白色的吊帶睡裙,及腰的長發自然落下。


    那雙眼睛在黑暗裏依舊澄澈又幹淨,就這麽凝視著他。


    江屹北抬了下眼,那雙漆黑的眸子就這樣深沉的看著她,突然冒出幾個字:“我後悔了。”


    薑幼伶愣了一下:“後悔什麽?”


    也許是這樣的夜色太安靜。


    從他這次迴來之後,薑幼伶就刻意與他保持距離,沒有過這麽與他交心的時刻。


    大概是覺得他早晚要離開,有些話也不敢跟他說。


    讓他在家裏住下,也隻是因為他以前幫過自己,還他這個人情。


    他好像還是和以前一樣,對她親昵至極,好像還是把她當成以前的那個小朋友。


    可她不敢再放入其他的情緒。


    怕自己再一次的喜歡上他。


    她再也承受不住,他離開的那種疼了。


    始終都提醒自己,他隻是哥哥。


    可此刻看到他落寞的模樣,還是忍不住靠近過來。


    他說他後悔了。


    後悔什麽?


    江屹北的眉頭微微皺著,神情帶了點落寞,嗓音低沉又緩慢:“我當時,是不是不應該走。”


    在當時以為自己做的最正確的決定,在這一刻突然變得不確定了起來。


    是不是不應該走。


    如果沒有離開,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會不一樣。


    薑幼伶的眼睫輕輕抖動了下。


    他是因為這件事情心情不好?


    其實她一直不確定,自己在他心目中到底是什麽樣的存在。


    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可他卻把她當親人,會無條件的對她好。


    比她的親爸爸對她還要好。


    是她在無助時候,唯一的那根救命稻草。


    是因為,那天他讓自己原諒時,自己的逃避?


    他以為她還沒有原諒他?


    江屹北半垂著眼,那雙眼睛在夜色裏浮浮沉沉,叫人看不出情緒:“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薑幼伶心髒莫名一緊,抬眼看他:“怎麽會這麽說?”


    江屹北的喉結緩慢地滾了下,嗓音略帶低啞:“以前我抱你,你都不會躲。”


    “……”


    討厭這兩個字。


    怎麽可能用在他的身上。


    “我怎麽可能會討厭你。”薑幼伶有點不太自在的抱住了膝蓋,有些難以啟齒:“就是……”


    江屹北隻是看著她,沒有說話,像是在等著她的下文。


    “我們又不是親兄妹,這樣還是不太好。”薑幼伶小聲的嘀咕:“畢竟男女授受不親。”


    江屹北挑了下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會說出這樣的話:“小奶柚現在知道男女有別了?”


    薑幼伶撇了撇嘴:“我一直知道。”


    江屹北的視線落在女孩側臉,心情有些複雜。


    一方麵是因為她的疏離。


    另一方麵又是因為她不再隻是單純的把他當成哥哥看,而是當成一個男人。


    這算不算是好的開端。


    代價就是付出了三年的時間。


    江屹北垂下眼,那張臉在不太明亮的燈光下,愈發顯得膚色冷白:“哥哥當時,有不得不離開的理由。”


    再一次提到那件事,薑幼伶好像並沒有那麽在意了。


    其實她一點都不怪他。


    從他真的遵守承諾,迴來的那一天起,她就一點都不生氣。


    薑幼伶抿了一下唇:“我不是討厭你。”


    她低下眼,雙手抱緊了膝蓋:“我隻是………”


    “我隻是討厭被人欺騙。”


    江屹北抬了下眼,喉結動了動,嗓音有些低:“我從來,沒有騙過你。”


    對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真的。


    想要養她。


    想要給她所有的一切。


    甚至想過要帶她走。


    就算他出國了,也以別的方式在陪著她。


    以另外一種方式。


    薑幼伶猶豫了良久,這才小聲開口:“我以為你不會再迴來了。”


    江屹北靠在椅背上,那雙深邃的眼睛就這麽定定地盯著她。


    薑幼伶抿了下唇,聲音有些發顫:“一年前。”


    “一年前我媽媽過世了。”


    江屹北的手指微微一頓,睫毛動了動。


    小姑娘抱著膝蓋,小小的一隻縮在椅子裏,表情有些脆弱,看起來單薄又可憐。


    她沒有掉眼淚,隻是眼圈微微有點紅。


    那雙杏仁眼的眼尾微微向下墜,楚楚可憐,讓人心疼。


    薑幼伶聲音也有些悶悶的:“其實我早就知道的。她生病了,她生了很嚴重的病,所以不得已把我送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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