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自負淩雲筆,而如今,才知,春華亦有落盡時。


    別說我了。


    倒是你,這副麵孔實在是……不敢苟同。


    若不是對你有些了解,我都差點看不出“你”是你。”


    顧平生同樣端起桌上酒杯,一飲而盡。


    相對於葉珩臉上的豐富表情,顧平生一杯下肚,卻是麵如常色,好似早已習慣了其中苦澀,憂愁的滋味。


    葉珩摸了摸臉蛋,嘴角苦笑一聲,內心更是悻悻然。


    有了買香囊的前車之鑒,他故意在進入大齊王朝前,醜化了一下妝容。


    他也沒想到,第一天就被冷嘲熱諷了。


    “咳咳~~


    顧兄!哪有你這樣轉移話題的?


    一轉移就是人身攻擊,我這脆弱的心靈怎能哄得住?”


    葉珩忍不住輕咳幾聲,隨後更是裝模作樣地輕捂胸口,仿佛心靈真的受到了打擊。


    “真羨慕你這坦然開朗的心態。


    來大齊王朝,不會是又打算大鬧一場吧?”


    顧平生眼眸中浮現出一絲羨慕,並無隱藏。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顧兄也。


    不過更多的是走走,賣賣書,畢竟我的那位已經開始謀劃了。


    我若再不加快腳步,估計門都不讓進了。


    倒是顧兄,一別五年之久,可有了答案?”


    葉珩微微側目,目光看向不遠處的一座石橋上。


    右手一揮,因果奧義四散而開,將兩人包裹。


    下一秒,兩人就消失在客棧內。


    石橋上。


    一名落魄書生雙手抱著一塊幾十斤重的石頭,石頭綁著一根草繩,草繩的另一端卻綁著落魄書生的腰間。


    一眼就能看出,落魄書生這是在自尋短見。


    瞳孔呆立無神,落魄書生的一生如電影般於眼中迴放。


    滿臉的失魂落魄卻是閃過一絲決然,落魄書生投下石頭,身軀在石頭的牽扯下,墜向河中。


    四周荒涼,雜草叢生,人跡罕見。


    一看就是落魄書生特意選擇自盡的地方。


    就在落魄書生墜向河中時,驟然停在了空中。


    後悔,遺憾,汗珠布滿了落魄書生的臉頰。


    當真正麵對死亡時,落魄書生後悔了。


    但這時的後悔仿佛已經為時已晚。


    眉頭緊蹙,汗珠滑落,落魄書生麵露不解,緩緩睜開緊閉的雙眼,隻見石頭已經砸破冰凍的河麵,侵入河水,而他自己卻是停留在半空中。


    感受到後背的拉拽,落魄書生緊張,驚懼地轉過頭,就瞧見一名和自己一樣的書生踏空而立,將自己拉住。


    此人正是葉珩。


    葉珩右手揮出一道劍氣,綁在落魄書生上的草繩瞬間被斬斷。


    腳步輕邁,提著落魄書生走上石橋。


    “兄台!可後悔?”


    葉珩鬆開右手,作揖一禮,詢問道。


    落魄書生心有餘悸地抹去滿頭的汗珠,一股劫後餘生的慶幸感油然而生。


    這時,落魄書生也發現了顧平生的存在,臉上不由一驚。


    在大齊王朝,顧平生的名聲可比葉珩要有名的多,落魄書生自然也聽聞過顧平生那傳奇般的過往。


    “多謝顧大人救命之恩,晚生一時糊塗,差點鑄成無法挽迴的大錯。”


    落魄書生誤認為葉珩隻是顧平生的學生,故此,沒有在意葉珩的詢問,而是麵向顧平生,恭敬一禮,感謝道。


    葉珩聳聳肩,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


    “路很長,隻有活著才有機會。


    如若再有下次,你多想想自己的父母。


    慢品人間煙火色,閑觀萬事歲月長。”


    麵色一正,顧平生一改常態,耐心地勸解道。


    “多謝顧大人告誡!


    晚生定當不負韶華,策馬急追。”


    落魄書生靜心聆聽,並連連應是。


    葉珩看著落魄書生離去的背影,走到顧平生的身旁。


    “你不是什麽都知道嗎?怎麽還是這個老樣子?


    要不……等我迴潛龍郡,親自和顧叔叔談談?”


    移動目光,葉珩看向顧平生,提議道。


    顧平生祖上世代從軍,更是出過幾代將軍,然而時過境遷,家境也隨之沒落,可愚忠的思想卻一直延續了下來。


    在顧平生的父親顧國生看來,男兒就應該披甲上馬,從戎一生,這樣方能顯現顧家男兒本色。


    就因為這樣的思想,顧國生多次撕毀顧平生的書籍,隻允許自己的兒子學習上馬對敵的本事。


    可顧平生也有著自己的驕傲與執著,他深信讀書照樣可以做到。


    而顧平生離開潛龍郡這一決定,其父顧國生是一百個不同意的,甚至放出狠話,他若離開,就永遠別在迴來了。


    當時的葉珩也沒想到,孟浩然和孔文軒那兩個憨貨竟然十分的讚同。


    也許是因為同為少年,同樣擁有一腔熱血,淩雲滿誌的緣故。


    然後,顧平生就聽信了孟浩然和孔文軒的“慫恿”,背著自己的父親,偷偷打包行李,不告而別,背井離鄉,遠赴大齊王朝。


    不過,顧平生能有今天的成就,也多虧了當日的決定。


    可成就的高低就一定代表著抉擇的正確嗎?


    在外人眼裏也許是,可在顧平生眼裏又好像不是了。


    這近六年來,顧平生雖然常常往家裏寄迴書信和錢財,可都好似石沉大海,沒有一絲迴應。


    葉珩和顧平生都知道,顧國生還是沒有原諒顧平生。


    聖賢書有筆:父母在,不遠遊,遊必有方。


    站在為人父母的角度,顧平生的選擇終究是錯了。


    自從顧平生來到大齊王朝後,憑借自身的才華出眾,成功脫穎而出,並進入稷下學宮進修。


    顧平生本以為會隨著成就的越高,心中的愧疚與憂愁會消除,而現實卻往往事與願違,隨著他書讀的越多,成就越高,心中的愧疚越發的沉重,特別是他的父母至今未迴一封書信。


    “你真的能行?


    你不會是想借機報複迴來吧?”


    顧平生驟然轉頭,看向葉珩,眼中充滿了不信,還有些許的警告。


    葉珩去過顧家好幾次,然而,葉珩和顧國生的談話每一次都充滿了火藥味,好幾次更是大打出手。


    那時的葉珩毫無修為,自然是被顧國生丟了出來,外加胖揍一頓。


    “切!


    君子動口不動手!


    本公子玉樹臨風,像是那樣的人嗎?”


    葉珩表麵裝模作樣,更是一臉正派,實則內心已經開始活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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