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千繁華終歸黃土,還不如早一日迴歸山林,與花鳥做伴。


    餘生留有殘身,還能教導這麽一群天真,好學的孩童,我浩然已心無所求了。”


    眼中浮現一抹悲涼,不過很快被埋入心底。


    孟浩然走到床邊,俯下身子,左手伸進床底,一陣摸索,從床底下取出兩壇酒。


    葉珩苦澀一笑,自己的好友淪落這般田地,更是被磨平了誌氣,他哪裏還有心情喝酒?


    可孟浩然既然拿出來了,他也不可能打破這重逢的溫情。


    快步來到床邊,取出一旁的小碗,坐下。


    “葉兄!這位小兄弟不來一杯嗎?”


    孟浩然見葉珩隻取來兩個碗,有些驚詫地看向一旁站在門口的秦宛秋。


    聞言,葉珩看向被自己遺忘在一旁的秦宛秋,眼睛一轉,看向孟浩然。


    移動身體,湊到孟浩然身旁,小聲低語幾句。


    “不可能吧!她看著也不像啊!”


    孟浩然眼中難掩震驚之色,他也沒想到站在門口這個美少男竟然是一個女子。


    “孟兄真是少見多怪!


    吾之言豈能欺騙於汝?


    來!幹杯。”


    葉珩抱起酒壇,為孟浩然的酒杯滿上,自己的也倒滿。


    “爽!”


    葉珩先幹為敬,端起酒杯,一口下肚,辛辣的酒香瞬間刺激著大腦神經,情不自禁發出一聲豪爽。


    “葉兄還是這麽豪爽。”


    孟浩然看了一眼秦宛秋,隨後對著葉珩舉杯對敬,一飲而盡。


    酒喝不盡,嗑嘮不完。


    酒雖已盡,情長悠綿。


    兩人仿佛又迴到了身處潛龍郡一起把酒言歡的日子。


    這也苦了一旁的秦宛秋,作為一名商人,又是女子,雖讀過幾本書,但完全聽不懂兩人文縐縐的對話,她隻能將目光鎖定在雨中的幾道身影中。


    “孟兄!你還記得嗎?


    你曾這樣這樣對我說:


    風霜壓我兩三年,我笑風輕雪如棉;


    無人撫我青雲誌,我自踏雪自山巔。”


    握著酒杯,緩緩起身,葉珩走向窗口,看向窗外延綿不絕的夏雨。


    醉眼朦朧,孟浩然翹起腦袋,看向葉珩,有那麽一刻,他仿佛看到了那個曾經意氣風發的自己。


    一瞬間,眼睛變得清明。


    可隨即又想到了什麽,眼睛又變得渾濁。


    “葉兄!你不是也說過: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


    孟浩然再次舉起酒杯一飲而盡,看著手中的酒杯,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孟兄,那是……”


    葉珩剛想開口反駁,轉身之際,他才發現孟浩然已經喝醉過去。


    眉頭微皺,即使昏睡過去,孟浩然的眉宇之間依舊夾雜著不甘和落寞。


    見狀,葉珩小心翼翼地抓起棉被,貼心地為孟浩然蓋上。


    緩步來到門口。


    “多少人?”


    葉珩的目光也望向大雨中幾處隱秘的地方,問道。


    “七個人。”


    鳳目中閃過一絲驚訝,不過秦宛秋想到贏慕雪,又覺得葉珩能察覺到危險又在意料之中。


    手托著下巴,葉珩低頭沉思。


    暗中運轉《天衍帝經》,消散體內的酒勁。


    迴頭看了一眼昏睡中的孟浩然,葉珩從懷裏取出一隻玉簫。


    “嗚嗚~~~”


    蒼涼,幽嗚的蕭聲緩緩激蕩而開,與“嘀嗒”的雨聲,“唿唿”的風聲合奏起少年不得誌的樂曲。


    一道身影忽然出現在茂密的樹枝間,二話不說,手中利刃如同來自死神的死亡鐮刀,向茂密的樹葉叢中刺去。


    藏匿在樹枝後的人來不及反應,喉嚨處就浮現一道血痕,赫然從樹上墜落而下。


    樹後,草堆裏,水缸裏……接連六處倒下六具屍體。


    簫聲戛然而止。


    葉珩撐起油傘,緩步走向七具屍體。


    來到第一具屍體身旁,葉珩緩緩俯下身子,翻動屍體。


    瞳孔一縮,身死之人他竟然認識。


    竟然是三皇子贏華的人。


    眼神一寒,微微側目,看向身後的秦宛秋,冷聲質問道:“你告的密?還是說你本身就帶著贏華的任務?”


    “我不認識他。”


    秦宛秋搖搖頭,否定道。


    低聲沉思片刻,葉珩沒有再質問秦宛秋,而是走向其他六具屍體。


    他曾問贏慕雪要來過大秦帝國九位皇子的詳細資料,以及他們家仆資料,和與他們有來往過的大臣資料。


    七具屍體似乎來自三方不同的勢力,也似乎是四方,其中有一人的衣著與其中一方勢力很像,但也有著細微的差異,這讓葉珩一時確定不了。


    隸屬於贏華的兩人,葉珩認出來了,但其餘幾人,他還不能肯定。


    迴到屋簷下。


    葉珩望向房間內,緩緩從衣袖裏取出一隻丹盒,裏麵自然存放著一顆丹藥。


    丹藥名為:白骨玉肌丹。屬於靈級上品丹藥,有著白骨生肉,斷肢重生等療傷功效,可謂是靈丹妙藥,千金難求。


    贏慕雪一共給了他三顆,說是即使葉珩被揍得隻剩一口氣了,隻要服下,也能將他從鬼門關拉迴來。


    當時,聽得葉珩直翻白眼,就那麽希望他被別人揍?


    他怎麽說也是個讀書人,動手?不存在的,他向來都是以理服人。


    就例如這一次,讀書人講究的就是一個字:雅。


    左手握住丹盒,右手摸向胸口,取出一封書信。


    葉珩緩步走向床頭,拾起毛筆,青毫觸落。


    一個大大的“否”字出現在信封上。


    他又在背麵上寫上:


    凡心所向,素履以往;


    生如逆旅,一葦以航;


    道阻且長,行則將至;


    得失從緣,心無增減;


    往日不悔,未來可期。


    他相信孟浩然會拆開的,


    一定會。


    將丹盒壓在信封上,輕輕地放在孟浩然的身旁。


    再次迴頭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孟浩然,葉子緩緩將門關上。


    踏入馬車,葉珩忍不住再次迴頭,看向私塾,喃喃自語道:


    “知己難求,知音難尋,浩然兄,你不該被如此埋沒。”


    搖搖頭,葉珩鑽入馬車,秦宛秋緊隨其後。


    “駕~~”


    馬夫一聲大喝。


    馬車急速前行。


    私塾內。


    孟浩然睜開雙眼,目光落在丹盒和信封上,原來他也沒醉。


    手握丹盒和信封,來到窗口處,望著馬車離去的方向。


    孟浩然沒有第一時間打開丹盒,而是看向書信,“否”字映入眼簾。


    他哪裏還不懂葉珩的意思。


    翻轉書信,看到背麵的詩句,嘴角露出釋懷的笑容。


    “葉兄!你還是那麽節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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