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青裴問他:“歡兒是為了晉淵,才肯來見我的麽?”


    “不然呢?我以為你明白,如今的你,於我而言就跟路上看到的一條狗沒什麽區別,隻盼你莫要追上來,你咬我一口我都嫌你口臭。”


    “你竟嫌我至此,可那一年裏,每日期盼著我能來你院子裏的也是你,想同我圓房做真夫妻的也是你。”


    易歡冷笑一聲,道:“是因為那時的我太天真啊,那樣的易歡再也不會有了,往事不必再提,我耐心不好,你今日若純粹隻是為了誆騙我過來,才說出那樣一番話,我不介意叫繡衣使過來,讓你體驗一番淩遲之刑,他們有的是辦法一片片割下你的皮肉而保你不死。”


    林青裴注視著她,昔日那般柔弱的人,跟著晉淵跟了一段時間,卻是性情大變。


    她見得了那些血腥嗎?


    就算她見得了,讓一個小女娘看這些東西,就不怕她做噩夢,不怕她心底難受麽。


    晉淵真喜歡她麽,若真將之視若珍寶,又怎會舍得讓她去看那些殘酷血腥的場麵。


    林青裴道:“你以為,跟著晉淵,你以後便能幸福麽?”


    他這話說的很篤定。


    “晉淵是皇帝,他給不了你幸福。”


    “你想要的安生日子,他同樣給不了,歡兒你信不信,不出三年,你會過的比林府時還不如。”


    易歡拔出顧驚嵐給她的防身匕首,指著林青裴的眼睛說道:“夠了,我過的好不好也與你沒有任何關係。”


    “你是不甘心因為我而失去一切吧?無論如何,我也會過的比你林青裴好,你猜,刑場斬首的那一天,會不會有人來為你送行?我猜沒有。”


    “好了,廢話就說到這裏,你若再與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就先弄瞎你一隻眼,我沒與你開玩笑,林青裴,我的所有苦難都是從你這開始的,也要從你這裏結束。”


    林青裴怔怔的看著她。


    他問:“你知道你現在像什麽樣子嗎?”


    易歡不答。


    “和晉淵好像。”林青裴喃喃自語。


    易歡閉上眼,將手上的匕首捅了進去。


    她聽到了林青裴的痛唿。


    易歡手微微抖了抖,隨即,她鎮定自若的開口:“你當我是與你說笑的?我耐心真的不好,別讓我等太久,林青裴。”


    林青裴忍著痛苦,視線模糊的盯著易歡瞧。


    別讓我等太久……


    好像她以前在林府的時候,便天天等待。


    他一直都以為她耐心極好。


    好到讓他不耐煩。


    他與顧初雪有多快活,想到在凝萱堂等他的易歡時,內心就有多煩躁。


    原來她真性情是這樣的。


    林青裴張了張嘴,說:“是南……”


    “南……”


    他話未說完,瞳孔猛地瞪大,心髒處忽的傳來一陣噬心之痛!


    易歡趕忙問:“南什麽?”


    “噗!”


    林青裴猛然吐出一口血來,用最後一口氣說道:“澤……”


    易歡趕忙後退了一步。


    她低下頭,瞧見林青裴吐出的那口血裏,滿是蠕動的蟲子。


    易歡臉色一變。


    她伸手,拍了拍林青裴的臉。


    “林青裴,林青裴?南澤,南澤是什麽?人名嗎?還是地名?”


    易歡去探林青裴的鼻息,隨後猛地收迴手。


    他死了。


    昔日那般不可一世的人,就這麽死在了她麵前。


    “顧大人。”


    顧驚嵐跳了下來,走到她身邊,問:“易娘子,何事?”


    “他剛吐了一口血,就死了,不過他死前,說了南澤二字……”


    易歡盯著地上的血瞧。


    顧驚嵐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他看著那堆蠕動的小蟲子,忽的笑了,道:“易娘子,你又立下大功了,他要說的,恐不是南澤,是南昭吧,南昭小國,他們那國師,便擅蠱毒之術。”


    “原來如此……”


    空氣中陣陣都是血腥味,易歡忍著惡心,道:“顧大人,我先迴去了,今日之事……今日之事隻怕也瞞不過晉淵,他若問起來,不必幫我瞞著。”


    “易娘子倒是了解他的很,臣派人送您迴去。”


    易歡擺了擺手,說:“不必。”


    易歡踏上台階,走到地牢外,周身被溫暖的日光所包裹。


    可易歡仍舊感覺有一股寒意縈繞著她。


    她低下頭,那匕首還被她攥在手心裏。


    她手上也沾了林青裴的血,猩紅的,刺目的,帶著難聞的味道。


    “嘔……”


    下一刻,易歡頓時扶著牆吐了起來。


    她本就沒怎麽吃東西,吐的皆是酸水。


    易歡扔掉匕首,蒼白著臉,拿出手帕擦拭手上的血。


    不怕。


    不能怕。


    這才哪到哪。


    既已決定跟著晉淵,這種場麵以後還會有很多。


    太髒了,本白皙無瑕的手,此刻卻怎麽擦都擦不幹淨。


    易歡想去打點井水過來,把手洗幹淨了再迴去找晉淵。


    易銘卻小跑著捧著一盆熱水過來。


    他把易歡的手按到了水裏,說:“姑母你也真是的,去見什麽林青裴?他那人本就要死了,死之前還要讓姑母你不高興,看吧,手上沾了那畜生的血,多髒啊,不過沒事,以後那畜生再也不能過來煩姑母了。”


    易歡問:“你也覺得我的手很髒嗎?”


    易銘卻說:“瞎說,我說的是林青裴的血。”


    “嘿嘿嘿姑母,你不是說你要進宮做皇後嗎?做皇後心不狠可不行,宮裏可不像外麵,以後姑母要見的血還有很多很多,可不能每次都這樣,跟要哭了似的,若是被蔣大哥……呸,陛下看到,肯定會心疼的。”


    “姑母若是不喜歡血,以後就讓銘兒代勞吧,銘兒沒有殺過人,但折磨人卻是不怕的。”


    易銘話說到一半,忽感覺臉上一涼。


    易歡將手上的水,都甩到了他臉上。


    易銘抬頭,看見易歡正衝著他笑的明豔,易歡說:“我怕什麽啊,我可不怕!倒是你,上迴你蔣大哥讓你殺個姚良生,你就露了怯,你還是趕緊先練練你自己的膽子吧,你這樣膽小的,戰場上可不會有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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