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銘腿一軟,情不自禁伏倒在晉淵麵前。


    “陛、陛……陛陛下,你、您……”他磕磕巴巴,半天也未說完一句話。


    見他一副被嚇傻了的樣子。


    晉淵輕哼一聲,道:“你小子前段時日不是還好生張狂,揚言要教訓教訓朕,怎麽幾日不見,便磕巴的連句話都說不全了?”


    易銘一張臉漲得通紅。


    晉淵伸手,將人拽起,說道:“行了,再大不敬的事你都做過了,若真與你計較,十顆腦袋都不夠你砍的。”


    晉淵又望向顧驚嵐,說:“你呀,與小孩子計較什麽,真是年紀越大便越小心眼了。”


    放眼全天下,恐怕晉淵是唯一一個能說他老說他小心眼的人了。


    顧驚嵐歎了口氣,道:“陛下,您家這小子討打啊,與其等以後因為這張嘴被外麵的人打,不如現在就讓他見識見識人心險惡。”


    晉淵順手摸了下易銘的頭,道:“虎是虎了點,身手還不錯,以後驚嵐若是有空,可常來府上與他比劃。”


    “是,陛下,臣定當好好督促小公子。”


    聽到這話,易銘冷汗瞬間就流了下來。


    他蔣大哥該不會是在報複他吧?


    不,如今該改口叫陛下了。


    明明之前,易銘百無禁忌,不管晉淵說什麽,他都敢隨意插口與之唱反調。


    可這會,得知他的身份後,易銘便也與那些下人一樣,拘謹的很。


    陛下威名,這大虞誰沒聽說過?


    真的很難將那個功績不俗、威震四方的鐵血帝王,和眼前這個輕浮的年輕男人聯想到一起去。


    而且姑母還心悅他……


    那姑母以後豈不是要入宮做娘娘?那他豈不是很久都見不得姑母了?畢竟那可是皇宮,皇宮哪是一般人能進的?


    這一刻,易銘內心忽的生出些許慌張感。


    他忍不住朝他姑母望去。


    卻見他姑母神色平靜,與往常一樣,那從容淡定的樣子,就好像站在她麵前的不是帝王,而是世界上任何一個普通人。


    晉淵擺了擺手,遣退院中人。


    他迴過頭,瞧見易銘仍舊被嚇的一副神思不屬的模樣,頓時向易歡打趣道:“喲,歡兒,咱這好侄兒還沒迴過神呢?先前那股生龍活虎的勁兒去哪了?不是向你姑父我求救麽,如今救了你,怎麽一副貓碰見老虎的蠢樣。”


    易銘低著頭,恭恭敬敬道:“學生、學生一直都是這蠢樣,讓陛下見笑了。”


    “你也知道你蠢啊,以後麵對自己打不過的人,少不自量力了,已經不是第一次了吧?上一次是我,這一次是驚嵐,下一次又是誰?也替你姑母想想,若對方真是什麽不法之徒,你受傷了你姑母該多擔心啊。”


    “是,陛下的教訓,學生銘記於心。”


    見他一時接受不了自己的身份,拘謹而又小心,晉淵歎了口氣,道:“行了,朕乏了,迴去躺著了,歡兒你好好開解開解他。”


    “我送你進去。”


    易歡上前,抓住晉淵的手,扶著他往裏走。


    晉淵笑著道:“我是病了,又不是癱了,這兩步路哪用得著你扶?”


    “什麽癱不癱的,別瞎說,你出來作甚?銘兒胡言亂語,就算被顧大人打斷一條腿,也是活該。”


    “你嘴上說著活該,他真被打斷腿了,最難過的還是你,我可舍不得你難過。”


    易銘看著他們的背影。


    他不理解,他姑母明知對方身份,是如何做到這般從容自如的?


    自古誰不畏懼皇權?光是聽到皇帝二字,便已經顛覆了易銘對蔣大哥的所有印象。


    待到易歡出來。


    易銘看著他,張了張嘴,卻一句話也沒問出來。


    他想問的實在太多了。


    易歡拉開椅子,朝他點了點下巴,示意他坐下:“坐。”


    易銘乖乖坐在了易歡對麵。


    易歡道:“一開始沒與你說,是怕嚇著你,今天見你越猜越離譜,本就打算告訴你真相了。”


    易銘弱弱開口:“那姑母你……既知、既知他的身份,還是心悅於他啊。”


    “是啊。”易歡平靜的與他對視。


    她道:“遇上了一個這麽好的人,隻怕這輩子,其他男人都再也入不了我的眼了。”


    “可他畢竟……是皇帝啊……他、他會明媒正娶姑母你麽?我可不想姑母再受委屈了。”易銘小聲開口。


    他姑母這樣的身份,易銘也不想他姑母入宮給人做寵妃,做玩意。


    寵妃再受寵,終究與小妾無異,隻不過更高貴一點,是皇家的小妾罷了。


    “會的。”易歡挑了挑眉,她理直氣壯道:“我可是要做皇後的,銘兒。”


    他姑母在說這句話時,是如此的坦然直白。


    “嗯,旁的我也不多說了,反正姑母你心裏有數就好,蔣大哥他、他是那樣的身份,他若是真要對你來硬的,恐也沒人能阻止的了,不過姑母,但凡哪一日你不情願了,我哪怕拚上這條命,也不會讓你進宮被人糟蹋。”


    “銘兒,方才與你比劃的是真正的監察禦史顧驚嵐,統領繡衣使的那一位,他讓顧大人日後常來上府上指點你,是望你能夠有長進。”


    “姑母,我知道了,若是姑母以後要進宮,我必也不能太差,否則豈不是叫姑母你平白遭人恥笑?如今易家是不行了,其他幾房皆指望不上,都是些沒有出息的,能為姑母撐腰的,便也隻剩我了。”


    “從前姑母沒有娘家人為您撐腰,以後便有了,倘若我真考不上文狀元,我就去考武狀元,這麽多條路,總有一條是適合我的,我要成為姑母的底氣。”


    易歡靜靜看著他。


    銘兒真的與以前大不一樣了。


    “否則,我豈不是連進宮見姑母的機會,都要靠那人恩賜?”


    易府遭到這麽大的變故,他若繼續混吃等死,事事隻知道依靠姑母,與那街上的乞丐有何異?乞丐都比他強,乞丐還是靠自己的本事討到飯的呢。


    他不想做隻知道吸人血的害蟲。


    *


    “易娘子。”外邊的顧驚嵐咳嗽了兩聲,他道:“林青裴還剩下最後一件事未交代,他說他要見您一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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