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並沒有鬆手,那雙野獸一般的眸子裏充滿了兇悍勁。


    “易氏……”晉淵淡淡開口,“那個歸順了豫親王的易氏麽。”


    易歡臉上露出些許難堪。


    她握了握拳,說:“如今易氏確實名存實亡了。”


    “咳!”男人重重咳嗽了一聲,他有傷在身,這一咳,頓時整個心肝脾肺都在疼。


    “陛下,您、您不要緊吧。”易歡下意識開口。


    晉淵頓時笑了,他拿劍抵著易歡的脖子,說:“自己都快小命不保了,還關心我呢?亦或是,巴不得我早點死?”


    晉淵心力透支,如今不但身體疲憊,精神也疲憊的很。


    支持他開設女科的朝臣皆被殺了,餘下不是冷眼旁觀,便是歸順了外邊那些叛軍。


    易歡連忙搖了搖頭,她衝著他溫柔淺笑,她想起那日晉淵對他說過的話了,他實在太特別。


    易歡柔聲開口:“陛下還記得元春十一年的花朝宴嗎?那日我躲在明心湖旁哭,您是第一個遞給我帕子的人,還對我說倘若過的不如意,可與林青裴和離,繼承父兄遺誌,前朝有女將軍蔣淑雲,別人能做到我易歡亦可。”


    晉淵聽到這話一怔。


    他記性好,聽她這麽一提,便也想起來了。


    那日他見這小婦人哭的太可憐,心生不忍,便遞了手帕安慰了幾句。


    但這到底是林府的家事,婚事也是易歡已經逝世的父親定下的,他不好多說什麽。


    易歡道:“昔日我眼皮子淺,膽子也小,陛下那番話於我而言太過震撼,如今我卻明白了,陛下您昔日安慰的不是我,是與我一般的天下女子,您是個心懷天下的好人。”


    好人。


    這兩個字從晉淵舌尖上滾過。


    沒有人會這般形容他,他殺伐果斷,手上沾染的人命更是不勝其數,有說他冷漠偏執的,也有說他我行我素的,卻從沒有人說過他是個好人。


    她不該留著這婦人的,倘若她離開後向叛軍告發,他便也活不了了。


    晉淵內心是這樣想的,可瞧見婦人麵容柔和的瞧著她,那臉上皆是信任與尊崇。


    他如今落到這下場,可謂是眾叛親離,也隻有眼前這個婦人,會說出這樣一番天真的話語了。


    罷了。


    晉淵收迴劍,捂著陣陣刺痛的胸口,說:“你走吧。”


    易歡卻道:“陛下,我今日進宮,所求不過就是見你一麵,如今我見到了……”


    她咬了咬牙,做出了一個非常大膽的決定,她說:“陛下,您要出宮嗎?我可以救您出宮!”


    晉淵詫異的望向這婦人,依舊滿臉冷漠。


    易歡拘謹的攥了攥衣擺,說:“如今、如今我也無家可歸了,我差點被最信任之人賣給豫親王的親信,後來是我想法子偷偷逃出來的。”


    易歡咬了咬唇,摸了摸臉上這可怖的燙傷,她低聲道:“很可笑吧,我如今這樣醜陋,竟也有人對我圖謀不軌,他們也隻不過將我當做新鮮玩意,因為我曾是林青裴的發妻。”


    “陛下,我救您出宮吧,隻要您還活著,於我這樣的小娘而言……就還存有一份活下去的希望,如果以後女子真的也能考科舉上朝堂,該有多好呀。”


    易歡聲音柔,看著他時的眼神也柔。


    晉淵忽然就想起那日在明心湖畔,他為何會生出惻隱之心了,這樣一個小嬌娘,本該是被人捧在手心上的。


    晉淵直直注視著她,片刻後,他伸手為她將擋住燙傷的發絲別到耳後,晉淵說:“易歡是吧,你並不醜陋。”


    晉淵所說皆是實話。


    他身居高位,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


    與那些容顏傾城的女子比起來,倒是眼前這個易歡,更叫人另眼相待。


    外邊逼宮的叛軍正在四處搜尋晉淵的下落。


    不多會,一陣腳步聲傳來。


    隨後,外麵響起了叛軍的聲音。


    “這裏搜查過沒有?可別漏過宮裏任何一個地方!”


    說完,這些人便欲推開門。


    晉淵攥緊了手上的劍。


    易歡看了晉淵一眼,這一路進宮,易歡別的本事沒長,忽悠人的本事倒是長了不少。


    她輕輕將手按在了晉淵手背上,衝著他搖了搖頭。


    隨後易歡便轉身,往外走去。


    晉淵看著那小娘果敢決絕的身影,內心某處很輕的動了一下。


    “吱呀”一聲,易歡推開門。


    她低著頭,說:“大人,此處已經搜尋完畢,沒有那狗皇帝的下落。”


    聽到狗皇帝三個字,晉淵忍不住露出些許笑意來。


    叛軍問:“你是何人?哪個小隊的?”


    易歡忙掏出隨身的令牌,遞給了他。


    那叛軍接過來看了一眼,說:“哦,是李符的手下啊,行了行了,這邊找過了,再去清荷園那邊搜搜。”


    “是,大人。”


    待到叛軍離開,易歡忙進屋,抓住晉淵的手腕,說:“陛下,快走。”


    晉淵身上都是傷,若再被人發現,恐難敵那般多的叛軍。


    他是大虞的戰神,曾在戰場上戰無不勝,如今卻被大虞之人所背叛。


    易歡內心泛起一陣酸澀。


    易歡拉著他就要往外走。


    晉淵反手抓住她,搖了搖頭,說:“不從正門走。”


    易歡茫然的看了他一眼。


    晉淵牽著她拉到書架後邊,挪動了最上麵的幾本書,下一刻,地上竟出現一條暗道。


    晉淵咳嗽了兩聲,說:“皇宮內暗道錯綜複雜,你跟緊我,走吧,這暗道也瞞不了多久。”


    易歡點了點頭。


    黑漆漆的暗道中,一絲光亮也無,易歡隻能將自己交給晉淵,讓他帶著自己走。


    晉淵問:“怕不怕?”


    易歡說:“該怕的是你吧,陛下。”


    晉淵好笑道:“你一個柔弱婦人,我怕你作甚?”


    “怕我把你賣了唄,畢竟現在易家投靠了豫親王。”


    “你以為豫親王會把易家看在眼裏?你父兄不在後,易家不值一提。”


    易歡卻道:“我知道,我知道的。”


    “所以我就更不怕了,連不值一提的易家都不需要我了,我現下是孤家寡人,生死有命。”


    “那正好,我也是孤家寡人,生死有命。”


    易歡怔怔的朝眼前之人看去。


    暗道太黑,她能瞧見一道模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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