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歡累極了。


    不知不覺趴在床頭睡了過去。


    張德勝進來時,怕易歡睡的不舒服,正欲喚醒她叫她去偏房休息。


    晉淵睜開眼,迴握住她的小手。


    張德勝瞧見他醒了,趕忙跪了下來。


    晉淵輕聲道:“出去。”


    “是。”


    晉淵起身,他滿臉病容,卻半點不損他俊美的容貌,反倒是因此多了幾分蒼白脆弱的氣質,身上的那股強勢威嚴也被壓了下去。


    晉淵撐著身子起身,唇角緩緩勾起,赤腳踩在地上,將易歡抱上了床。


    既知是天花,晉淵便也絲毫不慌了,易歡都能熬得過去,沒道理他熬不過去。


    他伸手撥了撥她汗濕的發絲,輕聲呢喃:“這可是你說的,迴宮後就下旨,再耍賴我便真要做一迴那強取豪奪的禽獸了。”


    ……


    易歡做了個夢。


    光怪陸離間,她看到了一個醜陋的自己,半邊臉頰上皆是可怖的燙傷,容顏俱毀,誰看了都要心生幾分駭然與憎惡。


    這樣醜陋的她,這真是她嗎?


    她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外邊吵吵鬧鬧。


    “長公主反了,豫親王也跟著反了!外邊皆是兵,近幾日,最好莫要出門。”


    易歡聽到這話,恍恍惚惚的推開了房門。


    外麵是幾道她所熟悉的身影,有長嫂、有桃心,還有易家的那些個下人。


    曹雅琴瞧見她,麵露些許厭煩。


    曹雅琴說:“你怎出來了?莫要出來丟人現眼,好好在屋裏待著別給人添麻煩,現下這外邊已經夠亂了!”


    易歡問:“現下外界都是叛軍,叛軍真的會放過我們這些世家嗎?”


    曹雅琴皺著眉道:“你想說什麽?真到了危急關頭,我們就向叛軍投誠就是了。”


    “長嫂你怎可如此想?那些可都是叛軍啊!向他們投誠,易家百年清譽皆會毀於一旦!”


    易歡不認同的後退了兩步。


    曹雅琴問:“那你想如何?不投誠,難道就這樣被他們殺死嗎?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隻要人還活著,總有一日能重振易家!”


    “說起來還是你不爭氣!你看看你,連顧氏那麽個小妾都鬥不過!如今容貌也毀了,被林家休棄!如果你尚未被休棄!那林青裴手上執掌數萬大軍,叛軍如何敢對我們易家出手?”


    “你父親給你安排了這麽一樁好婚事,你卻搞得一團糟,你怎麽就這般軟弱呢?倘若你父親有在天之靈,恐也會被你給氣死,如今你成了這副模樣,以後哪家男人還會接受你?估計那城外的鰥夫都不會要你!”


    “我真是被你給氣的……桃心,去給我端杯水來……”


    “是,夫人。”


    易歡卻失望的望著她,她問:“嫂嫂覺得皇帝想要開女科,為女子在朝堂上謀得一席之地,是做錯了嗎?”


    曹雅琴與她對視,說:“自古女子都隻需呆在後宅生兒育女,上朝堂,那是男人該幹的事!與我們這些後宅婦人何幹?”


    易歡像是第一次認識曹雅琴,她搖了搖頭,說:“嫂嫂你居然說這與你無關,皇帝冒天下之大不韙,隻想女子以後過的能夠更加自由些,何錯之有?錯的是叛軍!錯的是這世代男子掌權的世道!”


    “住嘴!”


    曹雅琴厲喝一聲:“你懂什麽!你連林府那一畝三分地都守不好!你父兄皆是將軍,謀略過人, 怎麽到了你,就變得這般無用呢?”


    “我告訴你易歡,當今聖上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之舉,你以為開設女科後,我們這些後宅婦人就會感激他嗎?不,如我這般的婦人不想去與男人爭與男人搶,再說,我們又怎麽可能搶的過男人?婦人就該安安分分的守著後宅,做男人的賢內助,如此足矣!”


    “去,把易歡押進屋,以後不準她再出來!”曹雅琴對著桃柳吩咐道。


    “是,夫人。”


    易歡被關在了閨房裏,每日下人會過來送一次吃食。


    如今的易歡,於易府而言不過一枚棋子,下人也不盡興,送來的粥不是涼的就是沒幾顆米的,易歡靠著這僅有的施舍,堪堪果腹。


    叛軍還是對京中的世家大族下了手。


    易府徹底向豫親王派來的人投了誠,這不止是曹雅琴的主意,更是易歡幾位長輩共同的主意,唯有投誠才能活下去。


    說不失望心底是假的。


    從這一刻起,易家再不是從前父親在世時那個清白可靠的易家了。


    皇帝沒有錯。


    她想。


    皇帝在為天下女子考慮,他何錯之有?


    倘若皇帝此舉真的能成功,如她這般容貌盡毀,沒有前途的小娘,便也能去開辟一條新的道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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