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曾經她是。


    可做軟柿子太憋屈了,她不願了。


    那男人將她膽子慣的越來越大了,以前別說對尊長動刀子了,就算是嘴上反駁兩句,她也是不敢的。


    四叔母下意識一躲,長刀微微一偏,砍在了她肩膀上。


    季珍珍抽迴長刀,目光冰冷,她歪了歪頭,說:“躲什麽,不是不信麽?看看殺了你,陛下是會獎勵我還是會懲罰我。”


    四叔母捂著肩膀,麵露痛色。


    崔氏下意識往旁邊挪了挪,離她遠了點,她說:“四妹,她是真的,她身上有繡衣金令,否則你以為我脖子是怎麽受傷的?”


    徐氏看到這一幕,頓時大怒:“反了!反了!易歡,誰給你的膽子,竟敢對長輩動手!”


    季珍珍收迴長刀,走到易歡身後,挺了挺胸,說道:“陛下給的。”


    徐氏越看季珍珍越駭然,連連後退。


    曹氏跪在地上,低笑出聲。


    她緩緩起身,說道:“現在諸位長輩們懂了吧?這樣的易歡,我根本就管不了!她身邊有繡衣使那樣的能人,自是可以胡作非為,哪裏把我這個長嫂放在眼裏過?”


    “大伯母二伯母、四叔母。”她目光一一朝她們看去,“別說我了,你們能管得了嗎?你們敢管嗎?”


    徐氏氣急,喘著粗氣說道:“易歡,你這是非要與家裏長輩對著幹了?”


    “對著幹?”易歡忽然輕笑一聲,她道:“大伯母,我隻是想和離而已,我想對著幹的,明明是林府,與你們何幹?”


    “旁的小娘嫁人後,自有娘家人能依靠,而我的娘家人都做了什麽呢?逼我留在那虎狼窩,逼我忍耐夫君的諸多劣行,不為我出頭也就罷了,還想犧牲我的一輩子,來成全諸位的榮華富貴。”


    “大伯母,普通燕窩不好喝嗎?可你知道嗎?京中大多數普通平民百姓,一年到頭連普通燕窩也喝不上幾次的,你們的日子已經比大多數人都好上太多,可你們不知足,每日花錢如流水,吃的用的皆是最好的,恨不得把富貴二字紋在身上。”


    “嫂嫂教我要知足常樂,能活著嫁一個不錯人家就已經是幸事。”


    “可是嫂嫂!大伯母、二伯母,四叔母!”她目光一一朝她們看去,她雙目通紅,質問她們:“你們怎麽就不能知足常樂呢?偏要我一個人知足常樂!用我的委曲求全,來換你們諸位的好日子?”


    “現下我不願了!你們不願成全我,我也不願成全你們!”


    她撂下狠話,說道:“嫂嫂,你今日要是肯跟我走,就還是我嫂嫂,你是要留在這易府,還是跟我走?”


    曹雅琴搖了搖頭,問:“你這話是什麽意思?你要走?你要走去哪?”


    “自然是離開易家,以後我與諸位長輩大路朝天,各走一邊!不管富貴與否,都兩不相擾!”


    “你要離開易家?可易家是你父親你兄長的根啊!”曹雅琴不可置信的看著她。


    “那又如何?我父兄死後,這易家早已不曾是我熟悉的那個易家了!”


    “你瘋了!”曹雅琴滿麵怒容,她質問道:“你要走,你能走到哪裏去!你以為沒了林府,沒了易家,你還能在這京中立足嗎!”


    徐氏開口:“不錯,易歡,你想的太天真,你想分家,想脫離易府,想開女戶?可易歡,別說我了,你以為你離了林青裴後,林青裴不會打壓你嗎?”


    “你如今看不起我們,說我們太貪,我們享受的富貴都是你拿婚姻換來的,可你自己就沒享受到好處嗎?你看旁人家的女子,有哪個敢像你這樣忤逆尊長?”


    “你以為你身邊的繡衣使,是你自己憑本事讓聖上撥給你的嗎?如若沒有林青裴,如若不是林青裴得眼,你易歡在聖上麵前又算的了什麽?你如今能在這裏與我們耍橫,皆是借了林青裴的威風,你憑什麽看不起我們?”


    “今日你不想迴林府,也得給我迴!”


    易歡卻被她這話惹笑了。


    她這迴確實是借了那人的勢,可與林青裴何幹?


    她大伯母該不會是因為陛下看重林青裴,這才撥了繡衣使來她身邊保護吧?


    “嫂嫂,你的迴答呢?跟不跟我走。”


    曹氏紅著眼眶看著她,她說:“都勸不住你是吧?就是要和離是吧?”


    曹氏指著門口處,那外邊是敞亮的天光,襯的屋內陰暗暗的。


    曹氏說:“你要是敢和林青裴和離,我就一頭撞死在這裏!我愧對你父親兄長!沒能把你教好!便隻能去地底下向他們賠罪了!”


    夢裏她和那人的打賭。


    她輸了。


    輸的一塌糊塗。


    她總覺得嫂嫂就算迂腐頑固,也不至於拿自己的性命要挾。


    嫂嫂以前,明明對她很溫柔,也很有耐心。


    易歡猛然意識到,嫂嫂的所有溫柔,都是建立在她乖巧聽話之上。


    隻要她乖巧聽話了,她就永遠都是那個溫柔的好嫂嫂,可倘若她脫離她的掌控了,便也原形畢露了。


    八歲那年,嫂嫂為她犯下宵禁,自此用這件事,禁錮了她十一年,壓抑本性,隻做個被嫂嫂認可的乖小娘,對嫂嫂予取予求。


    這是不對的。


    易歡看了曹雅琴一眼,轉身帶著銀枝他們,往外走去。


    “易歡!易歡你給我迴來!”徐氏在她身後喚著。


    曹雅琴白著一張臉,整個人都在哆嗦,“你要走,你要離開易家,你要與林青裴和離是嗎?”


    易歡沒有迴答她。


    “好。”


    “好。”


    “好。”


    一連三個好,曹雅琴猛地朝那刷著紅漆的柱子撞去。


    “侄媳!”


    身後傳來陣陣驚唿聲。


    “咚”的一聲!是額頭撞上紅柱的聲音。


    易歡僵著身子迴過頭。


    猩紅的鮮血源源不斷的從她額角滲出。


    “快去!快去叫府醫!”徐氏朝下人吩咐道。


    “易歡,你現在滿意了!這是把你從小帶到大的長嫂!你竟、你竟真的要逼死她!”


    曹雅琴臉色蒼白,儼然已經失去了意識。


    “易歡!你不是人!你為了和離,逼死自己的嫂嫂,你還有沒有點人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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