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歡道:“嫂嫂,我今年十九了,不是會被騙的年紀了,我自是知曉什麽該聽什麽不該聽。”


    曹雅琴是知曉她性子倔強的,決定做一件事就不會迴頭。


    可沒想到,如今這股倔強勁兒用到了她身上!


    “你說你知曉?我今日帶你來見江念兒,便是想告訴你,不好好過日子,朝三暮四,被休棄後,是什麽下場。”


    “嫂嫂,她隻是被那校尉誘騙了,她是你的閨中密友,你覺得她活該嗎?”


    “她是可憐,但這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曹雅琴冷著臉說道。


    “我不知你昨晚是去見了什麽人,你也想同她一般,因為外男的三言兩語就和離,最終落得個不得善終的下場嗎?”


    易歡卻說:“我要和離,不是受人慫恿,打從一開始,林府這日子就不是我喜歡的。”


    話落,馬車忽然晃了下。


    曹雅琴身體情不自禁朝前跌去,易歡忙伸手,扶住了她。


    曹雅琴驚唿一聲。


    伸手下意識扯住了她的衣裳,將衣領扯下一大片。


    她是個眼睛尖利的,立馬從微敞的領口裏,瞥見了裏邊的紅肚兜。


    曹雅琴忽的抓住了她衣領,往下扯了扯,道:“這是什麽?你昨日在家時,裏邊穿的還不是這個顏色。”


    曹雅琴死死盯著她。


    易歡攏了攏領口,說:“換了件而已。”


    曹雅琴卻說:“你今早迴來後,還未來得及迴你院子過,何時換的?你又在欺騙嫂嫂了。”


    曹雅琴語氣忽然變得很激烈:“你與男人私通!不論那男人是誰!一朝事發,你以為你能善了嗎?你也想同江念兒一樣,是不是?”


    “你還小的時候我就教你女子要遵循三從四德,你如今這般做,將我昔日的教給你的那些置於何地?你偏要落個蕩婦之名,被外界人不恥,人人喊打或者被遊街投了湖,你才肯醒悟嗎?”


    “嫂嫂,你別激動,你聽我說,我也不是個傻的,我是想……”


    她話未說完,就被曹雅琴打斷,“是我的錯,叫你變成如今這樣,不守婦道,忤逆尊長,等我死了,有何顏麵去地底下見你兄長!”


    “你不許再與陛下往來,那是天子,招惹旁人也就罷了,招惹了天子,你以後還能有命活嗎?易歡,你怎這般不清醒!”


    她像是失望透了,鬆開手,靠在車廂上,滿臉都是頹喪。


    “今天開始,你莫要出門半步,你先冷靜一段時間,易歡,你現在做的這些事,實在是太、太荒唐了!”


    “嫂嫂要禁足我?”易歡問。


    曹雅琴說:“我看你這段時間是昏了頭了,受人蠱惑還不知,你給我在家好好想想,想清楚了再去處理和林青裴之間的事。”


    這迴易歡是真的與曹雅琴產生了爭執。


    曹雅琴兀自生著氣,不再說話。


    易歡道:“我想的很明白了。”


    迴到易家,曹雅琴道:“將歡兒送迴芷香閣,沒我的吩咐不準她出來。”


    *


    易歡坐在窗沿下,一隻手擱在窗上,淡淡往外看著。


    易歡喚了一聲:“季珍珍。”


    那小丫頭倒吊在房梁上,聲音清亮:“在呢,夫人何事?”


    易歡問:“你覺得我嫂嫂說的對嗎?”


    季珍珍咧嘴一笑,她道:“我沒想到,原來你們大戶人家的小娘,竟是過的這種生活嗎?我覺得不對,因為招惹了陛下不會死,陛下對夫人你是頭一份的好,自打我成了繡衣使後,還沒見過他對誰這樣過。”


    易歡將下巴枕在手臂上,望著外邊剛開的一簇簇桃花,她道:“我知嫂嫂膽小,怕真分了家,離了易府後,過的連現在都不如,可不試試,又怎知道呢?”


    她心裏是有些難受的,難受自己不被最重要的人所理解。


    長嫂如母,她在這世上再沒比嫂嫂更親近的人了。


    連嫂嫂都不理解她想和離的心,還有誰能理解呢?


    哦,那人倒像是巴不得她和離的。


    可晉淵的心思太深了。


    她著實不敢輕信。


    季珍珍說:“夫人您別怕,您要是想出去,我和書寶可以不驚動任何人帶你飛出去,我輕功可好了。”


    易歡莞爾一笑,說:“我沒怕。”


    季珍珍道:“哎呀,你們大戶人家的小娘,就是這般,顧忌這個顧忌那個,等你們也飽一頓餓一頓,就知道沒有什麽比一頓飯更重要了,尊嚴、這副身體,乃至後半生,那些通通都不值錢,都是可以出賣的。”


    “你現在可是吃皇糧的,怎麽會飽一頓餓一頓?”


    “怎麽不會?我們出去執行任務的時候,那都是要命的,有時候潛伏個三五日,沒有食物沒有水都是常有的事,沒有食物還能忍,沒有水是斷然忍不了的,連尿都能喝。”


    季珍珍的世界真的是她未曾觸碰過的。


    “而且我們哪像你們這樣,我們在外和男人打交道是常有的事,有時候逢場作戲親個小嘴喊一聲好哥哥什麽的不要太正常,若以你嫂嫂的標準來看我,我約莫是要被浸豬籠的,可我在乎嗎?哼,婦道才約束不了我,我如今能吃飽穿暖,就已經是最大的幸事了。”


    易歡與季珍珍對視。


    季珍珍那雙眼睛天真的很,卻沒人能想到,這個小女娘在比她還小的年紀,就已經經曆過那麽多常人所不能忍的事了。


    易歡心頭的鬱氣忽的就散開了,她眉眼舒展開,正要開口。


    “嘟嘟——”


    門響了兩聲。


    “姑母,是我,易銘。”


    易歡雙手撐著窗,將腦袋探了出去,叫了聲:“銘兒?”


    易銘看到她,連忙也朝窗前跑去。


    他懷裏捧著個缸,缸裏是一條通體金黃的錦鯉。


    易銘吭哧吭哧的說:“姑母,我聽說你和我娘吵架了,我娘把你給禁足了,真的假的?”


    易歡問:“怎麽,看到我被禁足你這麽高興?”


    易銘忙搖了搖頭,說:“姑母,這個送你,你不是最喜歡錦鯉了嗎?這是最漂亮的一條,是洛金蟬抓到送過來的,送你解悶,你別和我娘一般見識,我娘她膽子比較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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