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監控裏麵隻有這個人是完全陌生而且上了六樓的,但是並沒有看到他進門的情況,”那名警員將手上已經打印出來的圖片展示給二人看:


    “我們現在會鎖定他對周圍環境進行排查,如果客廳裏的腳印沒問題,他從六樓的窗戶離開應該也會有人看見,一旦有消息我們會立刻通知你們的。”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主動開口:“我們倒是沒有損失什麽東西,現場什麽的你們現在還要繼續調查嗎?我收拾掉也沒問題?”


    對方似乎是有些驚訝他們竟然冷靜到沒有打算提出更換居住場所,多看了中原中也兩眼才迴答:“當然,現場需要用到的線索我們已經全部都取證了……”


    末了對方頓了頓,湊近他們的方向壓低嗓子:“不過目暮警官之前和我說,有需要的話直接聯係他那邊也是可以的,暫時提供住的地方也並不麻煩。”


    入室搶劫什麽的和搜查一課沒什麽關係,目暮警官那邊大概也有些頭大這兩個小鬼才來沒多久就會惹出一堆事情,所以還是提前囑咐了認識的人。


    隻不過不出意料被拒絕掉。


    太宰治正無精打采靠在牆上,眼睛在已經不成樣子的沙發上看了又看,直到中原中也送走那些調查的警察也沒有動過一下,眉毛皺起來的樣子像是遇到什麽相當棘手的問題。


    “怎麽了,沙發有什麽問題嗎?”


    少年抱著手搖了搖頭:“中也,我早就想說了,這個顏色一點都不適合我們的房間欸。”


    “……那正好換一個,你總算滿意了?”


    “想不出來有什麽適合的顏色,”太宰治歎息一聲,仿佛真的遇到什麽艱難險阻:“我倒是想要換一個深綠色的,這樣中也坐在沙發上的話就好像樹林裏鑽出來的柴犬——但是這樣的話牆壁的顏色也要換掉,茶幾、餐廳吊燈什麽的全都要換掉。”


    中原中也滿臉驚奇:“在這種時候你最先想到的就是這種事情嗎??”


    “不然呢,”他好像真的很疑惑:“說實話我很早就覺得這邊的風格一點都不好看,中也要不要來挑一下陽台樣式?”


    “……現在告訴我這邊真的是你毀掉的我都會相信。”


    雖然現在看上去確實是實打實的戰損風,但是以前兩人連集裝箱都住過,比起那邊環境不知道是好上多少倍,所以中原中也最開始是覺得就這樣住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直到被太宰治一提他才有些後知後覺,似乎……換種風格也挺好的?


    但是比起那家夥口中不倫不類的裝扮,中原中也更偏向原本的溫馨風格,他才不要一睜眼就好像在原始森林荒野求生。


    但很多東西確實該換了啊,本來這裏也隻是太宰治的房產之一,家具全都是開發商精裝修賣出來的時候就有的,其實質量不太好款式也很過時。


    他拍了拍沙發心裏隱隱對於裝修之後的樣子有了一些期待,忽然好像想起來什麽似的,抬頭一瞬間對上太宰治的眼神,兩人異口同聲:“中和拓海——”


    從天台上被解救下來的中和拓海也不管客廳的亂象,整個人死屍一樣躺在地板上眼神智慧,脖子套著根麻繩,另一端被太宰治抓在手裏。


    “說出來你們可能不相信,我剛才以為自己要死在陌生的天台上了,眼睜睜看著太陽一點一點落下去天空也一點一點黑下去,那個時刻我的心情真是絕望到極點,沒想到自己會被兩個高中生拋棄在這種地方安靜等待死亡,甚至死了可能都不會有人發現屍體,真是——”


    “停,”中原中也聽不下去了,衝他揚了揚下巴:“你在法國生活過?”


    “欸?”


    “口音,而且你剛才說‘太陽’的時候用的是法語。”


    中和拓海於是歎了口氣翻了個身側躺在地板上:“其實,我是在日本出生的,隻不過這個月之前都還沒有迴到過日本……”


    太宰治蹲下去抬手揪住他的頭發,男人還沒來得及喊痛就和黑漆漆的槍口以及少年一派天真的笑容對上:“那個啊,廢話什麽的我根本不想聽哦,而且不要隨便躺在我家裏的地板上,很髒。”


    “我我我我不嫌髒——”


    “他說的不是地板,”中原中也無奈,拍了拍太宰治的肩膀順便把槍收走,生怕這家夥意外“走火”:“那個想要殺你的人是誰?為什麽要來找我?”


    中和拓海聽到這話身體一瞬間僵硬,翻身與少年目光相接,可憐兮兮開口道:“但是我覺得睡地板比較舒服——總總總之,我絕對沒有惡意的!”


    中和拓海很小的時候就和家裏人去了國外生活,他父親的工作似乎總是帶著些許神秘色彩,小時候去見他的時候對方總是穿著長長的白大褂,黑邊框眼睛讓這家夥看上去和周圍其他長相都不同的人們十分格格不入。


    “我們的家在橫濱,但這是偉大的研究,能夠讓我們放棄家鄉的偉大研究。”


    父親總是這樣說,母親和父親不同,她喜歡跳舞唱歌,喜歡去酒吧徹夜通宵,喜歡抽煙喜歡紋身,她看上去甚至和法國的媽媽也不同,是世界上獨一無二的媽媽。


    她是一名醫生。


    變故發生在中和拓海十五歲的時候。


    父親所在的研究機構中丟失了某個重要的樣品甚至造成無法承受的後果,作為實驗人員的父親在匆忙安排好他們母子二人的去處之後再也沒有迴來,母親也為了引開那些不知名的黑衣人慘死在中和拓海麵前。


    最終,隻是少年的他也沒能夠就此逃過一劫,被抓迴去之後作為實驗樣本,再也沒能夠從那片雪白的空間中離開。


    “……‘中原中也’,這是那家夥告訴我的說不定可以信任的人之一。”


    “‘那家夥’?”中原中也仔細想了一下自己在法國可能認識的人,如果是魏爾倫他們的話絕不可能不告訴自己這件事:“方便說一下那個人的信息嗎。”


    中和拓海皺眉似乎有些為難:“這個嘛……反正、那是我這麽長時間以來唯一能夠信任的人了,所以在來到日本之後我一刻不停的就開始尋找你。”


    “那麽你又是怎麽變成——這種樣子,又是怎麽知道我在東京?”


    “這個說來就又是另一個故事了,”他說著坐了起來,伸手撐住下巴的動作引來太宰治不滿地眼神,卻也沒有在乎:“我逃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變成這個樣子了,那個人說是因為脫離了什麽的環境才導致的,在用了一些別的手段才把我送來日本這邊,本來說會在這邊等著匯合但是……”


    他的聲音逐漸弱下去,目光瞥見中原中也時才重新提高音量:“至於你們的位置都是那個人告訴我的,我也隻知道中原中也在帝丹高中上學的事情,是因為你這個樣子很突出來著,所以我去過一次之後就立刻找到了。”


    太宰治摸了摸下巴似乎還是有些不太信任:“所以今天……?”


    他意有所指看向周圍已經一片狼藉的客廳,中和拓海立刻擺手:“不不不不是的!這真的是意外——之前說的那些家夥,他們不知道為什麽能夠準確找到我的位置。”


    “本來一切都還好好的,我甚至能夠因為隱身什麽的溜進酒店睡覺或者直接去便利店拿吃的——當然我事後都會給錢的!但是昨天的時候,我本來好不容易想好說辭來找你們說明情況,結果卻被一個拿著槍的男人追著到了二樓的房間,差點就摔死了。”


    二人對視一眼,原來昨天掉到車子上的人就是他。


    似乎是明白他們的思慮,中和拓海立刻擺著手解釋:“當時、當時我看到那家夥就在二樓的位置看著我,我根本一點都不敢耽誤直接就往別的地方跑,不然我會死的!”


    “是啦是啦,這麽說的話今天這裏會變成這樣也是因為你‘不小心’把那家夥引了過來?”


    中和拓海乖巧點頭,他倒是不像撒謊的樣子,甚至因為異能的緣故現在唯一能夠尋求幫助的隻有太宰治。


    黑發少年向後一靠雙手抱臂,眼睛看向天花板上細碎的裂紋好半天,才偏了偏頭:“可是我們明天還要上課欸,沒時間一直陪著你。”


    中原中也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喂,你認真的?”


    “嗯?中也對這件事有什麽異議嗎,這周五可就有一次規模不小的測驗啊。”


    “那倒確實——”


    “不是、等等,現在看來明明我這邊的事情要更加重要的吧?!拜托你們千萬不能不管我的啊!”


    “哈……你這家夥原來是這種類型的人嗎。”


    中原中也挑眉,表情中透出些許慍色:


    “不管怎麽樣一下子把別人的房子弄成這樣就已經是你的不對了,現在還要強行要求我們保護你的安全?說到底你就算很慘什麽的和我們也完全沒有關係吧,甚至連自己的事情和組織都不願意說清楚,遇到困難應該去找警察啊,我們這種高中生根本也幫不了你什麽。”


    男人瞬間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可是你不是——”


    “呐呐中和君,你之前完全不知道橫濱那邊的情況吧?”


    太宰治閉著眼睛腦袋搭在沙發上向後仰著,拖長語調懶散問他:“那麽你知道中也他其實是做什麽的嗎?”


    “是、是——”


    “所以說啊,其實你對所有的事情都不知道,對嗎?”


    “——我、確實是這樣。”


    “那麽現在就閉嘴吧,中和君,就當是為了你自己,”太宰治伸了個懶腰起身,看向他的眼睛晦暗不清:“既然你願意相信中也,現在的話就好好聽中也的話,不要隨便發表什麽小朋友不成熟的見解哦。”


    中和拓海一頓,像是想起什麽似的乖巧點頭,明明是差不多已經成年的男性,現在看上去卻比不上兩個才剛剛十七歲的高中生。


    東京這邊不比橫濱,但是要想找人也是有的,尤其是以中原中也在武裝偵探社的人脈,要一個能夠暫時收留中和拓海的小地方還是很簡單。


    將人送走再迴來時已經天黑,橘發少年開門之後下意識想要開燈,接過已經在下午槍戰中犧牲的燈泡完全沒能給予迴應,房門倒是才換過,不至於一碰就掉。


    太宰治還在換鞋:“真是禍不單行,看樣子今天根本也沒辦法做飯了哦。”


    “但是廚房那邊應該還好,我隨便煮點麵好了。”


    “欸?是拉麵嗎?中也手工做的那種?”


    “你在想什麽,我也隻是個學生才不是超級全能的廚師啊。”


    黑暗中依舊能夠看到黑發少年臉上閃過的不滿和委屈,隻有在這種麻煩自己的事情上這家夥才會流露出類似於公子哥的脾氣來。


    中原中也伸手拍了拍好像還閃著火花的電視機:“啊啊,屏幕都已經壞掉了,今天沒辦法看電視了。”


    “還有我的桌子和沙發——中也啊,總是關注電視機這種沒有自己思想的東西根本不是一個人類應該有的反應哦。”


    “那你說現在我應該關心什麽?你受傷的心靈?”


    “不應該嗎?這裏的全部都是我的心血欸!”


    橘發少年沉默,抬手將桌子上最後一個相對完整的杯子推到地上,劈裏啪啦碎成一地玻璃渣:“現在你應該傷的更嚴重了,然後給我滾到房間裏不要出來,聽見沒有。”


    他這麽說是怕這家夥趁自己不注意直接對碎在現場的一些別的東西進行二次利用,太宰治聽完果然露出肉疼的表情,然後在對方的威逼利誘下不情不願進了自己臥室。


    “……但是他所說的那個人,從時間上來看應該就是海螺珠沒錯,而且就對於我說的那段話他的反應來看,這家夥確實很少接觸什麽社會上人和事,思維模式大部分時候就像小孩子一樣。”


    “還是被慣壞了的那種討厭的小孩子——”


    太宰治的聲音從房間裏幽幽怨怨飄出來:“我說中也啊,中和拓海口中的‘之一’,其他人你知道嗎?”


    “‘之一’?”


    “‘那家夥告訴我的說不定可以信任的人之一’,這個‘之一’真的很可疑嘛,難道說中也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和我不認識的人?”


    “喂——”


    因為睡覺的地方都沒有什麽損壞,燈光的暖色從門縫中透露出來,映照出客廳裏正被異能力控製著自動打掃的家具們。


    中原中也掐著表準備往水裏下麵條,好半天沒有聽到對方迴話才往那家夥房間的位置看了一眼:“怎麽,我真的不認識他們啊,如果是在法國那邊知道我的話,說不準另一個人會是國木田前輩呢。”


    “又來了,‘國木田前輩’這種稱唿我才不喜歡,趕緊給我換掉!”


    “別無理取鬧,這又和你沒有關係。”


    正說著手機鈴聲不合時宜響起來,中原中也將麵條放進熱水中,順手接起電話——


    “國木田前輩?”


    “中——也——”


    橘發少年嘖了一聲聲音大起來:“混蛋青花魚給我閉嘴!再多說一個字我一定拿你做今晚的魚湯!”


    電話那頭的國木田:“……”


    “——中原,你和那家夥在一起?”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所以是怎麽了嗎,今天和你們說的那件事已經有了結果?”


    電話那頭安靜了一會,國木田似乎對於他的前半句有什麽看法但還是忍住了:“社長的說法是讓我明天和他們一起過來東京,順便把他帶迴去,異能者在橫濱之外的地方還是存在一定的威脅,而且這邊還有一些資料要帶過來給你們,說不定對案子有幫助。”


    中原中也手上動作一頓:“除了你之外還有?”


    “異能特務科的織田作之助,不是還有關於那位海螺珠的事情嗎?所以就一起了,明天下午的課直接請假好了,你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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