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乾坤從來沒有覺得這麽難受過。


    至少在他活過的這麽多年中,從來沒有這麽悲催過……


    他此時在五十層的一個總統套房的門口,不停地踱步著,整張臉完全就是哭喪著的一個狀態。


    他現在恨不得直接闖進這個總統套房中,但是看著門外那站著的一排身著迷彩服的,挺拔站立著的戰士們,程乾坤就是好一陣的頭皮發麻。


    “巧雨小姐啊,你說紅姐這又得多長時間才能出來啊……”憋了一肚子氣的程乾坤,隻能搓了搓手,看著同樣跟他等在門外的巧雨問道。


    “不知道。”巧雨簡單利落地迴複道,那一雙眼睛卻不停地在門口戰士們手中的,還有腰間的武器上掃來掃去。


    程乾坤再度看了看手中的手表,有點煩躁地撓了撓後腦勺:“主要是這拍賣會真的要開始了啊……”


    但是巧雨卻好像完全不在意一般,繼續冷著一張臉,一言不發。


    “巧雨小姐,你能不能臉上的表情稍微豐富那麽一小點。”程乾坤指了指自己的臉頰,向著巧雨問道。


    “不能。”


    “那你能不能,每迴話都說長一些啊……”


    “不能。”


    “巧雨小姐,你知不知道這個樣子,你是容易嫁不出去的啊……”


    “不需要。”


    “巧雨小姐,我跟你說我有一個料理的師父,他做飯那叫一個好吃……”


    “沒興趣。”


    程乾坤實在是想不到什麽好的,能把周詩嫣紅從裏麵拽出來的方法,隻能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巧雨聊起了天,用以排解此時度日如年一般的等待,帶來的無聊與煩躁。


    而此時在這個總統套房之中……


    “所以,我應該叫您什麽?”周詩嫣紅的嘴角輕輕地勾起,看著自己對麵的男人問道:“是叫您薛叔叔?還是直接叫您爸爸?”


    此時坐在周詩嫣紅對麵的是,是一個穿著一身純黑色西服的中年男人。男人雖然表情非常的祥和放鬆,但是從他身體中溢出來那種淡淡的威壓,卻依舊非常的強烈。


    而這個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薛天艾的父親,東北軍區的總大臣,薛洗文!


    薛洗文端起了茶幾上的一個茶杯,吹了吹那緩緩浮起來的熱氣,抿了一口說道:“隨你喜歡。”


    “……”周詩嫣紅怔怔的看著自己麵前的這個男人,那端著杯子的手,不由得微微地抖了一下。


    她實在是有些不知道如何麵對這個男人,她也完全沒有想到,軍方的派過來參加拍賣會的總代表竟然會是薛洗文本尊。


    這個男人就是那個名叫薛天艾的父親。


    縱使她周家十二堂再風光,再牛x,她也隻是薛家薛天艾的一個影子而已。


    薛洗文抬起頭,看了看周詩嫣紅,隨後露出了一道笑容:“沒事的,不用緊張。我把你叫來,也沒有什麽別的意思。”


    “那伯父您?”周詩嫣紅最後還是決定用伯父這個稱唿來稱薛洗文更為合適一些。


    “我來其實是想跟你說。”薛洗文又抿了一口茶,頓了頓接著說道:“周家與薛家當年的約定,你其實可以不用履行的。”


    “什麽?”周詩嫣紅的美目不由得放大了起來。


    她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周家千裏迢迢地把她從歐洲近乎,綁架一般地帶迴到了華夏,就是為了完成那個一直流傳下來的約定。


    如今,薛洗文竟然跟她說不需要履行?


    “你沒有必要委屈自己成為我兒子的影子的,因為薛家這麽多年,從來就沒有告訴過我兒子,有關於你的存在。”薛洗文淡淡地說道。


    “所以那所謂的約定,你不履行,薛家沒有人會怪你的。”


    周詩嫣紅呆住了,大腦一時半會都沒有完全反應過來,這是挖坑考驗她?還是再試探著她?


    反正無論怎麽想?她現在都捉摸不透薛洗文的真實想法。


    周詩嫣紅自認為自己在歐洲的黑夜拍賣會上見識過各種各樣的人,但是她現在緊盯著薛洗文那平靜無比的瞳孔,卻完全讀不懂他的真實想法所在。


    反倒是周詩嫣紅自己感覺已經被薛洗文徹底讀透了心中的想法。


    薛洗文眸子中一點波動都沒有,隻是靜靜地看著周詩嫣紅那有點驚慌的眼神,不由得露出了一道有些無奈的笑容。


    “可能突然跟你說這種事情,對你的衝擊有些大了。你要是想要繼續履行當年的約定,就算沒有結婚證,就算是影子,薛家絕對會張開大門歡迎你,我也會認你這個兒媳婦。”


    “不過你要是選擇放棄當年的約定,薛家的上下也不會有任何人會責怪你,怪罪周家的。”薛洗文的麵容上沒有任何多餘的感情,語氣也是正常平緩。


    沒有任何的破綻。找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周詩嫣紅那雙玉手緊張地握了起來,額頭處些許的汗珠也是有所滲出,她沒有想到薛洗文竟然會是一個如此恐怖的人。


    雖然全程薛洗文語氣沒有任何的變化,表情沒有任何的改變,但是周詩嫣紅卻察覺到了一陣鋪麵而來的壓迫感。


    而這種壓迫感與那種殺手們,雇傭兵們,帶來的那種實力強大的壓迫感,完全不同。


    “伯父,您說的都是真的嘛?”周詩嫣紅臉上的那從容的笑容早就消失不見了,隻是生硬地擠出了這麽一份笑容。


    “當然。”薛洗文點了點頭:“君子無戲言。”


    周詩嫣紅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心中竟然有種奇怪的喜悅感。


    隻要她不履行約定,那她是不是可以重新迴到歐洲,迴到那個籌碼平台的黑夜拍賣會之中呢?


    但是,不知道為什麽,在內心的深處,有一個聲音隱隱地告訴她,千萬要繼續履行約定,千萬不要順著薛洗文的話就直接放棄了。


    一時間,周詩嫣紅的臉上神情竟然掙紮了起來。


    薛洗文看著周詩嫣紅那糾結的表情,眸中還是古井無波的樣子。


    “這樣吧,你沒有必要著急給出我答案。”薛洗文終於是再度開口說話了,然後用餘光輕輕地瞟了一下那房間角落的那個落地的木質時鍾。


    “拍賣會馬上就要開始了,等拍賣會結束之後,你再給我答案吧。無論你的選擇如何,薛家都會尊重的。”薛洗文從兜中掏出了一根香煙,然後點上吸了起來。


    很快,那厚重繚繞的煙霧便擋住了薛洗文的麵部,讓人看不出此時薛洗文臉上的表情。


    周詩嫣紅在內心中狠狠地掙紮了一下,隨後終於是緩緩地站了起來,對著薛洗文僵硬地擠出了一抹笑容說道:“那薛伯父,我就先不打擾您了。”


    “這是一張一千萬的支票。”薛洗文從另外一個兜裏麵掏出了一個信封,然後順著茶幾桌麵甩到了周詩嫣紅的麵前:“就當做是我對今晚慈善拍賣晚會的支持吧。”


    “謝謝。”周詩嫣紅怔怔的拿起了那個信封,然後邁著有些沉重的步伐,打開了總統套房的門走了出去。


    周詩嫣紅走過之後不久……


    “你還不出來嘛?”薛洗文把手中的煙頭按滅在煙灰缸之中喊道。


    “喂喂喂,老家夥,你那麽嚇唬人家小姑娘幹什麽啊?”同樣也是一身純黑色西裝的秦皖嵐,從一個屏風的後麵緩緩地走了出來。


    “我又沒有嚇唬她,我確實隻是實話實說而已。”薛洗文從兜中掏出了兩根煙,一根甩給了坐到了他對麵的秦皖嵐的懷中,一根又重新地給自己點燃了起來。


    “作為什麽角色的前提下實話實說?”秦皖嵐也是沒有客氣,直接點起了那根煙。


    然後變戲法一般地掏出了兩瓶白酒,然後把其中的一瓶很是隨意地滑到了薛洗文的麵前:“別喝茶水那種娘娘腔的東西了,還是這玩意適合你!”


    “作為一個父親,實話實話而已。”薛洗文打開了瓶蓋,二話不說就猛灌了一口。


    秦皖嵐笑眯眯地抽了一口煙,又灌了一口白酒問道:“作為薛洗文呢?有沒有實話實說?”


    同時秦皖嵐還不忘記狠狠地讚歎了一下:“娘的,真爽!要是穎燕在的話,絕對不能讓我這樣喝!”


    “薛洗文難道不是一個父親嘛?”薛洗文挑了挑眉毛反問道。


    “至少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秦皖嵐吐出了一口煙霧,淡淡地說道。


    “啊,是啊……我自始至終就不是一個合格的父親啊。”薛洗文自嘲一般的苦笑了起來,眼中終於是泛起了一圈漣漪:“兒子明明就在樓下,我卻見不敢見他。”


    “自己知道就好。”秦皖嵐隨意地開始翻閱起桌麵上的一個小冊子,小冊子上一一介紹著,今晚拍賣晚會上可能會進行競價的拍賣商品。


    不過沒翻幾頁秦皖嵐就把手中的冊子甩到了桌麵之上,憤憤地說道。


    “他娘的,要我說剛才那個周家的小丫頭,直接放棄履行約定多好!這樣我女兒的競爭對手還他媽的能少一個!丫的,想想我就來氣!”


    隨後秦皖嵐像是自我安慰一般,拍了拍自己的胸膛說到:“還好結婚證就隻有一張,上麵寫的還是我女兒的名字。”


    看著那有點自嗨起來的秦皖嵐,薛洗文不由得輕輕地歎了口氣,在煙霧中微微地眯起了眼睛。


    君子無戲言。


    但是,他可不是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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