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日自王禦史家迴來以後,薑傲雪又陷入了細密的愁思之中,她從來都不知曉,原來喜歡一個人是那麽的難受,又是那麽的讓人歡喜。


    前幾日下了一場雨,窗外的迎春花完全的凋謝了,隻有幾片花瓣淒淒慘慘的掛在樹枝上,就像是在控訴這夏日的無情。


    但是與之相對的,一旁的樹叢卻密密麻麻的生長起來,高高矮矮的灌木幾乎將牆麵完全的遮掩。


    尋思著過幾日讓園丁將植物打理一番,薑傲雪低下頭描起細細的梅花楷,她的手邊放著一件未完成的長衫。


    黑色的布料半展開來,似乎就要成型了,但現在卻被主人拋卻在一旁,似乎完全的不在意。


    然而即使薑傲雪想要繼續行針,晚雲也是不允許的。


    晚雲看著薑傲雪總是沒日沒夜的縫製那件衣服,半是心疼半是惱怒,一定要壓著薑傲雪去做些其它的事情。


    其實這一舉動已經大大超出了丫鬟的職權範圍,隻是薑傲雪從來都不會因為這個而苛求下人,再說晚雲也是為了她好,她更不可能說些什麽了。


    隻好無奈的放下針線乖乖的在桌前練字。


    隻是現在那精巧的人兒的注意力明顯不在麵前的字帖上,她不時的瞥一下身邊的衣物,在心中勾勒出百裏明輝穿上衣服的樣子,眉頭時而皺起,那必然是想到袖口或者衣角位置過於寬鬆了。


    可惜衣服就在手邊,人卻不能去動,於是手下的動作就更加沒有章法起來。


    等到薑傲雪迴神的時候,看著麵前的字帖,她羞紅了臉。


    “王妃!”晚雲在外敲門。


    “進來吧。”薑傲雪邊說邊把麵前的紙張卷起來扔到書桌之下,那紙張上哪裏是正正經經的梅花楷呢,分明就是一名英武男子的畫像,至於身份,不言而喻。


    晚雲拿著一張拜帖走進來,看到薑傲雪後奇怪的問道:“王妃你的臉怎麽那麽紅,是受了風寒嗎?那可得趕緊關窗才行。”


    說著,晚雲就上前去關上窗戶,迴首就去觸薑傲雪的額頭:“哎呀,連耳朵都那麽紅,糟糕了糟糕了……”


    眼看晚雲就要跑出去叫大夫了,薑傲雪急忙說道:“不用不用,隻是剛下了雨,天氣有點悶,你手上拿著的是什麽?”


    薑傲雪這話分明就不可信,但是聽到薑傲雪的詢問,晚雲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轉移開來,她將東西放到薑傲雪手裏:“王妃自己看看吧。”


    薑傲雪有些疑惑,隻是此時晚雲言笑晏晏,似乎不是什麽壞事情,好奇的望向手裏的拜帖。


    “傲雪親啟。”


    那字跡,分明就是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聯係的浣藍的字跡。


    薑傲雪的嘴角微微勾起,因為一直待在府中而變得鬱悶的情緒就像是被雨水清洗過一樣,一下子就清新明亮起來。


    她急切而又小心的打開拜帖,果然是浣藍的邀約。


    “傲雪,前幾日多謝你幫我解決了難題,我尋思著,你自己一人在府中恐怕也比較鬱悶,我們不如出去走走。


    正巧上次我到觀音寺裏許下的願還未還,我們不如一起去,隻是這一次,在準備上應當更充足一些才行。”


    看完拜帖以後,薑傲雪的眉眼都染上了笑意;“晚雲,趕緊磨墨,我要寫一封迴信。”


    晚雲脆生生的應了一句,將信紙筆墨都準備好。


    薑傲雪在信件中表達了一下自己的喜悅之情,同時定下了兩人還願的日子,像還願這種事情,免不了要在寺裏住幾日,因此準備一定要充分。


    特別是上一次遇襲事件發生以後,對於出門以後的事情,薑傲雪的心中依舊有著一絲陰影。


    不過也正是因為那件事情,她與百裏明輝從陌生人變得熟識,從某些方麵來說,也算是禍福相依。


    “王妃?”晚雲見薑傲雪寫到一半忽然變得怔忪,不由得出言。


    薑傲雪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將信件寫好,讓晚雲交給在門口等候的小廝。


    待晚雲離開後,她推開窗戶,帶著濕意的空氣湧了進來,她的心也平靜下來,坐在窗前,就是那麽靜靜的托腮遠望,似乎已經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了。


    這一次浣藍的邀約正好符合她的心意,然而從拜帖之中,薑傲雪卻似乎感覺到了一絲疏遠。


    似乎上一次幫助了浣藍以後,兩人之間就有些生疏了。


    這也是因為自己身份的問題吧,薑傲雪不由得有些憂傷,身在帝王之家,即使隻是一個王爺的妃子,似乎也體會到了身不由己的苦衷。


    一隻小小的正在學飛的鳥兒撲棱著翅膀從樹上掉下來,一下子就摔落在地上,撲騰著往前走似乎十分的吃力。


    薑傲雪站起來就要往外走,這時後送信的晚雲已經迴來了,看到隻穿著一件薄衫的薑傲雪要出門,急急忙忙的將她推迴去。


    “王妃,你身子不好,竟然還穿成這樣出去,要是生病了怎麽辦,對了,先前臉那麽紅,一定是……”


    說著,晚雲著急起來,推攘著薑傲雪到床上去。


    薑傲雪一邊後退一邊無奈的說道:“哪裏有那麽嬌氣啊,多穿兩件就好了,把櫃子裏的那件藍色的外衫拿出來,我要到花園裏走走。”


    “可是……”晚雲仍然在遲疑。


    “還不快去!”薑傲雪的語氣不由得嚴肅起來。


    “哦。”晚雲應了一聲開始翻找。


    看見晚雲包子臉上的麵容悲傷,薑傲雪伸出一隻手摸了摸晚雲的頭:“好啦,就是出去走走而已,再說了總是悶在房間裏不好。”


    “嗯,晚雲知曉。”晚雲背著薑傲雪,眼眶有些濕潤。


    自家小姐那麽好,怎麽總是受到傷害呢,雖然她那麽想著,在薑傲雪麵前卻從未流露過,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從某些方麵來說,這也是晚雲的心機。


    隻是這份心機,卻讓人心疼。


    薑傲雪穿上了外袍,晚雲又仔細的給她扣上了前襟,退後一步打量到:“好啦,這就是我們最漂亮的王妃了,現在王妃出行,前方避讓。”


    “你啊!”薑傲雪點在晚雲的鼻子上,“走吧,前麵清場!”


    “好咧!”晚雲做了一個戲文裏常見的動作,打馬前行,隻是不管是手上還是胯下都空空如也,看起來十分的滑稽。


    薑傲雪掩嘴一笑,跟了上去。


    離開前,她忘了一眼窗外,那隻鳥兒還在不停的撲騰,羽毛上似乎已經多了許多的傷口,薑傲雪的腳步快了起來。


    因為雨才停了不久的緣故,地麵十分的鬆軟,濕氣沾濕了裙角,薑傲雪的繡鞋上也有了些泥土。


    晚雲迴頭的時候看到,心中是百般不願薑傲雪繼續往前,奈何這一次薑傲雪態度堅決。


    按理說,不過是一隻幼鳥而已,薑傲雪直接讓晚雲去就好了,可是她心底深處卻有一個執拗的念頭,那就是自己看著它掉落,就要親手將它救起來。


    也因為如此,不管晚雲如何說,她也沒有把自己到花園的事情說清楚。


    以往百裏明輝不常待在府中,多數時候都是在邊疆練兵,因此偌大一個王府,竟然就隻有區區幾個下人。


    雖然薑傲雪嫁過來以後,府中無論是人員數還是建築,都不太符合一個王府的氣度。


    隻不過百裏明輝不願管這些東西,他甚至還很討厭有太多的人,隻是為了薑傲雪,不願薑傲雪太累,才接受了皇太後的安排,在府裏添了許多的丫鬟。


    薑傲雪一路前行就看到了好幾個姿容不錯的女子,想來都是精挑細選的,奈何碰上了百裏明輝這樣的粗人。


    想到這裏,薑傲雪忍不住微微的笑了起來。


    花圃因為缺少打理,植物都自由自在的生長著,除了窗外的那些,一路上看到的都十分繁茂。


    辛辛苦苦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兩人的衣物都有些濕潤,晚雲將一根逸斜而出的枝條卡到一旁,抱怨道:“王妃,這裏也沒什麽好玩的,要是想要散心,我們到荷塘去不更好嗎?”


    薑傲雪卻沒有注意到晚雲的話語,她似乎已經聽到了那隻幼鳥的哀鳴,越過晚雲,薑傲雪加快了腳步。


    晚雲一抬頭發現自家王妃已經跑出了很遠,不由得驚訝的追了上去。


    幼鳥羽翼未豐,先不提高飛,就是躍上樹都是一個問題,隻是它趁著父母不在,自己胡亂的跳動,卻被困住了。


    草地上的枯枝敗葉在這時候,似乎變成了幼鳥的敵人,一點點的劃傷它那未發育完全的身子,它越是掙紮傷的就越重。


    就在這時候,它聽到了龐大的生物經過的聲音,掙紮愈發的劇烈了,但那無濟於事。


    陰影籠罩了它,一雙手輕輕的蓋在它的身上。


    “你啊,怎麽總是那麽不小心呢,”薑傲雪經驚恐的鳥兒輕輕的托起,“要是你不愛惜自己,世上還有什麽人會愛你呢?”


    小小的鳥兒自然不知道薑傲雪話裏的意思,借力直接撲騰著跳起迴到窩裏。


    可是這話卻被一旁的一名女子聽到了,她本就是一名普通的丫鬟,但卻有幾分姿色,隻是入府純粹就是一個意外。


    被欺負的她躲在草叢裏哭泣的時候,看到薑傲雪匆匆而來,思及自己體態狼狽不宜見禮,因此躲避不出,卻未曾想會聽到這樣一句話。


    她身子一動也不敢動,可是心跳卻平白的快了許多。


    薑傲雪自然是不知道有那麽一個人藏在草叢中的,她看著鳥兒成功迴到窩裏,放心的帶著絮叨的晚雲離開,風輕輕的吹過,扶倒的草葉又樹立起來,似乎什麽也沒有發生,但是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太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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