確切地說是雨後初晴泥土混著青草雜糅的氣味。


    若是放在除了冬季以外的其它季節都不會投入太多注意,徐徐的春風、炙熱的夏風和蕭瑟的秋風都會挾著類似的自然氣息,除了此刻,在空蕩、肅殺、寒冷、沒有一絲人氣的服務大廳裏,這股異常的味道顯得尤為突兀,甚至有些刺鼻。


    而這股莫名的氣味並不陌生,在把雭送上飛機那晚意外載客和幾個小時前住院部“探望”17號病床的神秘男人都有相似的共同點。


    所以……聞香識女人?


    薑芋忽然有些放鬆,升起“眾裏尋她,卻燈火闌珊”的慶幸,既然壓中了巧合,該收的籌碼也不用著急眼前片刻。


    離得越近,便利店慘白的led燈從天花板上宣泄,小護士描述的“一襲黑衣”眼前男人仍舊是過膝的黑色風衣,皮質材質但不確定是什麽動物的毛皮,啞光,吸收著來自頭頂的蒼白光線。


    從背影看整個人顯得有些孱弱單薄,堪堪撐起的風衣垂著兜帽,這會兒是沒有像那晚出租車裏籠罩半張臉,披肩長發用一根亮眼的黃色束帶紮在腦後,露出一側耳朵貼著閃亮的水鑽耳鉤,靠得足夠近,怪異的香水氣味愈加濃鬱。


    越過黑衣香水男的肩頭,便利店的收銀員是個眉清目秀的小男生,正一臉窘迫嚐試向唯一的顧客解釋什麽,但這位奇怪的客人操著異國語言翻來覆去重複一句話,“あなたの名前は何ですか。”


    薑芋從包裏掏出京都牛郎仔留給烏賊娘的黑框眼鏡,戴上後用視覺光錐開啟“同聲翻譯”,幾乎在眨眼間給出確切的語意。


    “他在問你叫什麽,”薑芋越過黑衣男走到收銀台前,沒有看向身邊人,朝著為難的店員說道,“你這有毯子嗎?”


    眼角餘光中黑衣人對突然出現的顧客僅掃了一眼便被牢牢吸引,像是盤旋的禿鷲發現地麵上蹣跚垂死的老角馬,不自覺的身體朝著獵物傾斜。


    見突然出現的“救星”店員如同撈到救命稻草,急忙用飽含不滿和委屈的語氣說道,“這個小日子買了東西不給錢,嘰裏呱啦說的什麽用聽不懂,好像在找我要手機,不知道要幹嘛!”


    如果說年齡相仿的店員容貌可以用“清秀”形容,薑芋的出現則是“令人窒息”的碾壓容顏,整整半分鍾過去依舊能感受到黑衣男目不轉睛注視的目光,自始至終從遇見一刻起視線沒有挪開過。


    薑芋扭頭望向黑衣男,一張典型的高額頭,高顴骨,窄眼,寬頜,縮緊下巴的京西彌生人容貌,手術和科技作用後的效果和後遺症同樣明顯,此刻處於明亮的光線下透著小心翼翼的猥瑣,畫著陰柔的妝容,男性外貌特征卻無法掩蓋,尤其新冒出的胡茬,上下滾動的喉結,以及塌陷的鼻孔無不充斥著反感違和。


    “毯子還沒有進貨,”同齡的店員見剛才一直糾纏自己的外國變態佬死死盯著忽然出現的客人,憑感覺自己躲過一劫,連忙飛奔到靠裏的貨架上取下一張榻絨的披肩,“你看這個可以嗎?”


    薑芋接了過來,服務區的物品隻能作為最基礎的功能使用,看著很廉價不過摸上去算是柔順,聞著有股淡淡染料的氣味卻也中和了身邊濃鬱的青草香。


    “あなたは日本語ができます?”黑衣男冷不丁問道,喉嚨隨著說話吞咽口水。


    盡管智能眼鏡立即給出譯文,薑芋沒有任何反應朝貨架裏走去,隨意挑選著商品,如同閑庭信步一般,卻始終感受到一股鎖定的視線尾隨,從上到下掃視盯著不放。


    足足過去十分鍾,提著貨籃返迴收銀台,黑衣男見狀舉起早已準備好的類似翻譯機的小玩意,無比真誠地說道,“こんにちは、私は田中作漢と申します。お會いできて嬉しいです,”機翻的中文擴音傳出,“你好,我叫田中作漢,很高興認識你!”


    “結賬,”薑芋置之不理,朝著剛逃過一劫又想吃瓜的店員說道,“還是我把你掛在牆上健康證上的名字告訴他?”


    小男生立刻被嚇得手腳麻利起來,三下五除二掃完碼,“一共173塊,給170就好了。”


    薑芋掏出手機結賬,提著袋子轉身離開,黑衣男立即跟了上去,嘰裏呱啦說了很長一串,機翻出來的無外乎吸引注意的一套,“認識一下,”“交個朋友,”“留個聯係方式”之類。


    黑衣男追在身後鍥而不舍,見絕色少男完全不為所動,說出話越來愈發露骨,“你想去日本嗎?”“想要很有錢?”“我可以給你一大筆,”“五萬人民幣怎麽樣?”“十萬陪我一晚?”“二十萬……”


    薑芋推開服務大廳的玻璃門重新走迴冰天雪地中,忽然扭過頭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微笑,這一瞬間,肉眼可見的黑衣男陷入一種萬劫不複的境地。


    隨後徑直上了超跑,扭動鑰匙打著火緩緩駛向不遠處的加油站,後視鏡裏原本停車場裏的路虎衛士立即跟了上來。


    沒有理會,不過加油時苓雲被若有若無的汽油味熏醒,揉了揉惺忪的雙眼發現還是在之前駛入的服務區裏。


    “醒了?”薑芋遞過去一瓶溫熱的奶茶,“要不要再睡一會兒?”


    “沒那麽困了,”苓雲扭開瓶蓋,忽然感覺到什麽,一扭頭車窗外赫然出現一張濃妝淡抹男人的臉,嚇得差一點把瓶子甩出去,立即慍怒地打開車窗質問,然而在開窗時被從外湧入的空氣中愣住了。


    黑衣男趁著機會,幾乎伸直胳膊舉著翻譯機朝著薑芋,從裏邊傳出真摯的挽留,“不要走,”“等等聽我說,”“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男人,”“跟我一起”……


    薑芋扭頭看向看似受到驚嚇的苓雲,下一刻一腳油門整個車子竄出,朝著服務區出口駛去。


    然而沒想到重新迴到空曠的高速路,幾秒鍾後路虎衛士緊跟著追了上來,兩輛車並駕齊驅,挨到足夠近的距離,幾乎兩個車門緊貼著,同快同慢,458刹車,路虎降低車速,458踩著油門加速,對方也隨之追趕,如同黏上的牛皮糖般附骨之蛆。


    兩車最終同速並向行駛,黑衣男降下車窗,也不再用翻譯機,迎著唿嘯的大風把腦袋伸出窗外時不時朝低矮的跑車大喊大叫,不停重複一個詞“ていし”!


    458車廂內兩人沒有任何反應,薑芋幹脆平穩駕駛,迎麵出現一個指示牌,“前方橋梁,全長2.5km,請小心駕駛。”


    上到橋麵458的速度不降反升,緊貼著路虎不停地按響喇叭打著雙閃,看似有種壓抑不住的衝動。


    於是苓雲降下車窗,拉開腿邊的手套箱,從裏邊拿出油紙包的紙袋,掏出黑色的手槍,撥開保險,伸出車窗外,朝著又一次靠近的越野車駕駛位摳動扳機。


    “砰!”


    “砰砰!”


    連開三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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