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


    臨近晌午之時,三輛馬車緩緩停在王府門前。


    車裏的人依次下來,府內眾人出來迎接。


    陸禾筠剛走出,一襲桃粉色羅裙的少女,提著衣裙快步上台階,一路跑著奔向她。


    少女靈動活潑,活脫脫的甜美可人兒,聲音青稚軟糯,\"筠表姐!\"


    她笑意嫣然,展開雙手相抱,\"阿攸又長高了,出落得越發的亭亭玉立。\"


    許攸鬆開她,笑眼彎如月牙,\"表姐也是。\"


    陸禾筠又瞧向麵前的一對夫婦,行晚輩之禮。


    眾人歡笑著,一同入門。


    王府瞬間變得熱熱鬧鬧的,大擺筵席,紛紛落座,舉杯飲酒茶,血濃表親良久未見也不覺疏。


    今日確實是個大晴天,秋風輕輕和柔,神清氣爽,暖陽照青瓦,熠熠生輝,屋瓦之下皆沉浸在歡聲笑語中,喜色相談甚歡。


    同樣是偌大的府邸,一府熱鬧,一府冷清。


    宅院深深,白牆黛瓦,深秋楓葉,如火裝綴,庭軒水榭,各宅各院,僅有來往打掃的婢女小廝,甚是空蕩,安靜得僅有鳥鳴輕啼聲。


    他獨坐在院中小石桌,擺棋而下,秋風吹,楓葉緩緩飄落,對麵的石凳上無人,因而落了幾片枯葉。


    自娛自樂,沒有歡聲,不是華麗的衣飾,僅一襲素色錦衣,白玉簪半綰發,在火紅的秋園景色的映襯之下,格外的醒目。


    俊朗的容顏,偏是淡漠的神情,眼眸沉寂無波瀾,簌簌落葉飄,天地靜寂,遠遠望去,透著淡淡的憂傷。


    一人持兩棋,滿盤皆落,最後一枚白棋緩緩落下,他定定的打量一眼整個棋局。


    意料之中,死局無解。


    慢慢起身,閑庭漫步,像是無所事事般,走廊逛院,每走一處往事浮現。


    景色不變,人去樓空,恍然如夢。


    相隔不足十裏,心有靈犀共覺憂,遊神不聞耳邊事。


    \"阿筠,你姑母問你事呢!\"沈琬出聲喊道。


    旁邊服侍的清嘉連忙低下身子,湊到近些提醒,\"郡主。\"


    陸禾筠恍惚了一下,思緒拉迴現實,慌張的出聲,\"姑…姑母問了什麽?\"


    沈姝溫和一笑,重新組織說辭,\"許久未見阿筠,上次還是在你的及笄那日上見過,現如今真正的長成大姑娘了。\"


    \"當女官也快三年,一直忙於政務,方才是在想正事嗎?\"


    她眼睫輕顫兩下,半垂眸的躲過視線,心虛的扯出一抹笑,對於親友,她不太願意撒謊,\"其、其實並不是。\"


    沈姝揚唇,笑而不語。


    身為過來人,倒能看得出,既然不是想正事,那這般反應,就是心有所思念之人。


    瞧此,順勢看向沈琬,\"妹妹,阿筠今年歲齡十八了吧?\"


    沈琬輕點頭。


    \"及笄已過三年,阿筠未曾許親,可有心儀之人?\"這次,沈姝笑盈盈的瞧著她又問。


    陸禾筠抿唇,沒有立刻迴答。


    氣氛一時僵住,沈琬為她解圍,\"日日忙於政務,哪有什麽心思想這些。\"


    \"原來如此。\"沈姝輕歎一聲:\"阿筠,姑母知曉你的性子不是尋常女子,有遠大抱負,心誌尚比男兒高。\"


    \"但……若是遇到心儀的男子,也是時候帶迴來給我們瞧瞧了。\"


    \"你若臉皮薄,隻管說哪家公子哥,剩下的交由我們來就好。\"


    眾人紛紛將目光看向她,陸禾筠摸著茶杯,似在猶豫定奪。


    看出她的為難,這時的陸崚司說道:\"阿筠,倘若沒有,那便隻能由我們來留意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時機成熟的話,我們給你尋……\"


    話沒說完,陸禾筠抬頭突然出聲:\"父親!\"


    \"我有心儀之人。\"


    話出,全場的人都愣怔住。


    沈姝率先反應過來,笑出聲,\"這敢情好,阿筠看上的男子定是個不俗之人。\"


    陸崚司微微淺笑,\"是哪家的?\"


    她深吸一口氣,挺直腰杆,\"先帝親賜娃親姻緣,寧平侯之子肖昀。\"


    除了沈琬,眾人皆是一臉詫然。


    而陸崚司臉色則是一沉,這段日子所發生的事,他當然知道,事發的第一時間皇帝還親召自己進宮,話裏話外都是責怪之意。


    明知故犯,私藏包庇,案件雖真相大白,但她還是動了私權。


    現如今城中也有關於二人的流言,於公事人人稱讚,而於兒女私情卻……好壞參半,有的甚至不堪入耳。


    看他不說話,陸禾筠再次表明了自己的態度,\"侯門沉冤得雪,是清清白白的,女兒與他的親事,是先帝親點,依舊生效。\"


    \"我與他一路經曆生死,早已兩情相悅,任誰都無法將其割離。\"


    陸崚司仍是沉默,神情嚴肅,沈琬見勢不對,連忙勸和,\"這…這事就不說了,今日我們是家常團聚,不聊……\"


    \"現在外邊的流言四起,更何況這門親已經廢了。\"陸崚司倏然插嘴打斷。


    她一針見血的問:\"陛下廢的?\"


    \"……是。\"陸崚司語氣無奈。


    陸禾筠默默攥緊拳頭,緩了緩情緒,聲音勉強沉靜,\"廢了便廢了,如今我身無親約,重新再許又何妨。\"


    \"他不負我,我願意等。\"


    陸崚司看她如此執拗,語氣不免稍冷,\"你的年歲不小了,大寧好男兒多的是,現在重新尋覓良人還來得及。\"


    聞言,陸禾筠站起身,\"父親,不管我年歲多少,成婚是我的終身大事,讓我在短時間另尋是絕無可能。\"


    \"我此生隻愛一人。\"


    \"唯肖昀不可。\"


    話語擲地有聲,是不容置疑的堅決,更透露著絕不退讓的意思。


    所有人都不知該如何勸說了。


    她走出來,向三人行禮,\"阿筠頂撞長輩,有失儀禮,自知有愧。\"


    \"身有不適,恕不能在此相陪。\"


    \"阿筠告退。\"


    言罷站直身子,扭頭就走。


    陸崚司望著她的背影,欲言又止。


    許攸扁嘴,一臉不開心,難過的小聲嘟囔:\"筠表姐被氣走了。\"


    \"好端端的,為何要提什麽親事……\"


    一旁的沈姝連忙遞了個眼神警告,她不滿的閉了嘴。


    歡聲笑語總是短暫的,飯後閑談不歡而終。


    陸禾筠前往自己寢院的方向,身後的清嘉追了上來,\"郡主!\"


    \"清嘉,我有些累了,不必服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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