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自己被認出來了的這件事情,白識並不意外。


    畢竟聲名在外,不被認出來才是少見的事情。


    要是像遊戲裏一樣不管走到哪裏,堂堂艾爾登之王都被人當小癟三看,還要被狗追著咬才奇怪吧。


    菈雅是比較呆萌純真,而且隻是專注著做招募的事情,信息沒有那麽靈敏。


    但要是塔妮絲認不出他,那隻能說是業務能力有問題了。


    白識朝菈雅點點頭,開口道:


    “我也想要見見那位塔妮絲大人。”


    “請帶路吧,澤菈雅絲小姐。”


    ——


    在菈雅的帶領下,白識與她一同前往了火山官邸的二層。


    菈雅拉開房門,伸手示意白識已經到了地方。


    白識站在房間的門口,隨意的向裏麵瞥了一眼。


    那是一間用於宴客的廳堂,奢侈的裝飾被燭光映襯的無比壓抑。


    比起會客廳,這裏的風格倒更像是另外一類的審訊室。


    將白識帶來到這會客廳門口以後,菈雅的任務便已經完成了。


    在工作的時候還是要講職稱,所以後續的事情她不能參與。


    菈雅便朝白識笑笑,開口道:


    “白識先生,請進。”


    白識迴以一個溫和的笑容,隨後便緩步走進房間之中。


    菈雅順帶把房門給關上,轉身離開,迴到一層等待起來。


    進入房間,白識便在這裏見到了現在的‘火山官邸之主’塔妮絲。


    一身銀色領主服飾的塔妮絲將麵容隱藏在麵具下,端坐在長桌的一端,雙手交疊置於腹前。


    而那麵具是參考異國女王形象製成,也是交界地各處領主們慣例的習俗,代表她掌控火山官邸的地位。


    白識上下觀察著塔妮絲,同時迴想著這個把帕奇迷得神魂顛倒的女人是什麽來曆。


    在白識記憶裏,塔妮絲過去是異國的舞娘。


    而拉卡德遇見她之後一見鍾情,將其納為側室。


    後來在拉卡德化成褻瀆大蛇之後,塔妮絲也是唯一以人類身份留在他身邊的人。


    令人驚異的是,在拉卡德變成蛇以後,塔妮絲才真正愛上了他。


    此時的塔妮絲從容淡定,一副政治家和女強人的氣場。


    她也確實對得起這個地位和評價。


    在拉卡德被蛇吞噬,神誌不清,徹底失去對火山官邸掌控的時候,是她重新集結舊部,將叛律者們收攏,應對羅德爾。


    而要做到這一點,自然離不開能夠讓那群暴徒們乖乖就範的武力。


    能夠完全聽從火山官邸差遣,並且實力強大的,也就兩人而已。


    一個是過去的準王者、現在的‘叛律者’貝納爾,而另一個……


    白識的目光越過塔妮絲,看向站在她身後半步,一絲不苟拄劍而立的熔爐騎士。


    這個熔爐騎士比起白識以前見到的那些熔爐騎士們都要強上不少。


    但是卻又沒有到頂尖,大概還到不了那兩個熔爐首席的實力。


    也許在過去能算作是副手一類的存在吧。


    隻是不知道為什麽,他也被塔妮絲吸引,自願追隨她。


    並不是火山官邸的熔爐騎士,也不是拉卡德的熔爐騎士,而是塔妮絲的熔爐騎士。


    默不作聲的簡單的觀察一番,白識緩步走上前去。


    隨後便像是這裏主人一般,隨意的坐在塔妮絲對麵,隔著長桌與她默默對視。


    和白識的從容淡定不同,塔妮絲和寒武亞此時反倒是緊繃身體,拘謹的像是客人一般。


    自從剛才一見到白識,塔妮絲身後的寒武亞心中便激起了無比的寒意。


    那是源自古老生命的本能,對於遠遠強於自己的危險存在做警醒。


    雖然遮掩了些許氣息,但光是從剛才的站姿就看得出來,那家夥強的可怕……


    沒有人說話,直到塔妮絲的麵具下傳來話音,打破了僵局:


    “菈雅似乎很親近您……”


    “我很少見到那孩子會露出這副樣子。”


    “隻是,不知道您接近菈雅是為了什麽呢?”


    “‘太陽王’白識閣下。”


    白識沒有迴應她的問題,畢竟他跟菈雅玩本來就沒有什麽目的。


    “果然是認出我來了嗎。”


    “看來你們的反應還沒有遲鈍到像是冬眠一樣。”


    見白識沒有迴答,塔妮絲並沒有繼續追問菈雅的事情。


    雖然菈雅的事情對於她也很重要,但以火山官邸之主的身份,在這個話題上糾纏不清並不是一個優秀的選擇。


    所以塔妮絲隻是淡淡的開口:


    “火山官邸的消息雖然確實有些封閉……”


    “但,大概也隻有那孩子會認不出你了吧。”


    麵具之下,塔妮絲看向白識的眼中充滿了戒備與警惕。


    “從菈雅口中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有預感了。”


    “不過沒有想到,竟然真的是您……”


    “而且還真的來到了這裏。”


    麵對實力深不可測,並且戰績赫赫的白識,她必須謹慎對待,又不失體麵。


    稍有差錯,火山官邸也許便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地步。


    尤其是在還不知道對方的來意時。


    不,也許塔妮絲是知道的,隻是她還不想承認。


    塔妮絲的雙眸像蛇一般鎖定在白識身上,主動的問道:


    “您肯定不是為了加入火山官邸而來的吧。”


    “那麽,太陽王閣下究竟是為何而來呢?”


    與塔妮絲的警惕相反,白識很是隨意的開口迴道:


    “你心裏應該已經有了答案才對。”


    “火山官邸能夠值得我登門拜訪的,隻有大盧恩而已。”


    “我要收集大盧恩,重新構築交界地的法則。”


    “為了這一點,拉卡德的那份也不能放過。”


    “即使是被不死大蛇褻瀆,那東西的本質也還是大盧恩,世界的法則。”


    聽著早有預料的答案,塔妮絲在麵具下皺起眉毛,強硬的迴道:


    “這不可能。”


    “吾王的大盧恩,絕不可能交出。”


    失去大盧恩,對於半神們並沒有影響。


    隻要交出,那麽火山官邸就可以安然無恙。


    然而以拉卡德現在的狀況,自然不可能有主動交出大盧恩的可能,塔妮絲也深知這一點。


    所以要奪取大盧恩隻有一種辦法,那就是殺了拉卡德。


    塔妮絲絕不會容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白識挑了挑眉毛,隻是淡淡的開口道:


    “無法答應這樣的條件是正常的。”


    “但你們也沒有辦法阻止我。”


    塔妮絲毫不畏縮的與白識對視。


    她掌管火山官邸,自然知道白識所說的都是事實。


    火山官邸之中的強大英雄,都已經在覲見拉卡德大人以後融為一體了,本身就沒有多少的力量。


    更別說是現在火山官邸都還是十分鬆散的陣營,隻能靠貝納爾和寒武亞維係。


    而且就算是真的集結全力,所有的叛律者全部綁在一起,也絕對不是白識的一合之敵。


    但塔妮絲也不會就這樣毫無抵抗的、輕易的將她的王交出去。


    實力不足所導致的必然敗北,和未戰先降、拱手相讓可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尤其是在拉卡德大人的火山官邸這個地方:


    ——


    麵對那強加的一切,既然黃金樹,也就是神祇有意糟蹋我們。


    那麽即使要犯下叛律的褻瀆之舉,我們也要揭竿而起,維護尊嚴。


    ——


    即使是麵對強盛的黃金樹都沒有低下頭顱,現在又怎麽會因為區區滅亡的可能就放棄。


    塔妮絲堅定了決意,已經有了赴死的準備。


    “如果你是這麽想的話……那就請便吧。”


    “火山官邸確實沒有能夠阻攔你的辦法。”


    “但要讓我拱手將我的王獻上,這絕無可能。”


    “你大可以把我們都殺了……”


    “那樣的話,肯定就能夠滿足了吧……”


    白識默默看著塔妮絲,一言不發。


    洶湧的氣息突然狂瀉而出,無形的威壓甚至對現實產生了實質影響。


    恐怖的威壓令人喘不過氣,仿佛漩渦一般的氣流自行擴張著。


    餐具和壁畫不停的晃蕩,然而卻並不是因為那微弱的氣流,而是因為整個火山都在畏懼著白識。


    在眾人看不見的地方,火山之上紅雲環繞,火山之下岩漿翻湧。


    與此同時,樓下的菈雅心中也莫名升起一陣不安,好像有什麽恐怖東西……


    不等她多想,火山官邸的牆壁之中頓時響起了她此前聽到過的摩擦聲。


    但是和之前不同,現在的聲音,就好像是某種生物在毫無意識的慌亂逃竄。


    ——


    在塔妮絲的身後,寒武亞的雙手死死握住劍柄。


    將劍舉起,握住劍鞘,拔出劍刃揮斬而去……


    在寒武亞的漫長生命中,這動作不知道重複了多少遍,早就已經化為了身體的本能。


    然而白識僅僅是眼神一瞥,他的腳下就像是被定死一般,無法挪動,冷汗隨之直冒。


    此時此刻,無論寒武亞在腦海中演練多少遍,卻都完全無法做出這簡單的動作。


    寒武亞的瞳孔收縮著,最終不得不承認一個恐怖的事實。


    他竟然……沒有向對方拔出劍的勇氣……


    在過往的生命中,隻有一個人能做到這一點。


    那便是他們熔爐騎士曾經侍奉過的‘艾爾登之王’葛孚雷。


    而且……完全不同,和那位葛孚雷王完全不同!


    葛孚雷王隻是驅使著純粹的力量,並沒有參雜其它的任何存在。


    但是在白識的身上,寒武亞看見了比黑暗更深邃的輝光。


    最耀眼的光輝,同時也是最黑暗的深淵。


    擅自直視太陽,便會被那光芒奪去雙目。


    白識能夠照亮他人,但也已經無人能夠照亮他的身後了。


    從某種意義上,白識又何嚐不是被夢想約束著,向著理想的世界踩死油門。


    隻不過不能實現的才是執念,而白識偏偏有著足夠強大的力量。


    強大到能夠讓這世界向他俯首,毫無反抗的向他所想象的世界改變。


    然而直麵白識的威壓,實力弱小的塔妮絲卻並沒有被壓垮。


    雖然唿吸急促,無法保持體麵,隻能雙手撐在椅子上。


    但是塔妮絲此時仍然不屈的與白識對視著。


    高傲的頭顱不曾低下,堅毅的眼神也不曾挪開。


    過了一會兒,就當塔妮絲幾乎快要無法支撐的時候,白識突然停下了施加的壓力。


    白識本就沒有打算對他們做什麽,這裏畢竟是菈雅的家。


    而在這過程之中,白識已經明白了塔妮絲的執著和決心。


    不得不說,這個女人確實很有人格魅力。


    白識眼眸低垂,向後靠著椅背上。


    “既然這樣,看來還是得要我親自出手尋找拉卡德一趟了。”


    “隨便你們阻撓、或是想著殉情,我的目標也隻要拉卡德一人罷了。”


    “雖然殺死拉卡德,對菈雅來說可能有些殘忍……”


    “但如果隻需要殺掉一個人的話,還是很合算的,不是嗎?”


    白識頓了頓,餘光不經意的瞥向塔妮絲。


    “不過話又說迴來了,菈雅……”


    “不,應該說澤菈雅絲,她真的是你和拉卡德的子嗣嗎?”


    見到自己跟菈雅都從來沒有坦白過的秘密被白識戳破,塔妮絲頓時瞪大了雙眼。


    剛才在白識威壓下都能保持姿態的塔妮絲,此時卻隻能強裝鎮定。


    知道這個名字,就代表白識見到了菈雅的真麵目。


    出現失誤也是難免的,畢竟菈雅一直是個笨拙的孩子,麵對自己信任的人,確實會放下警惕。


    然而,菈雅真正的身世、血緣,她甚至都從來沒有和菈雅說過。


    這是火山官邸之中,她守護的最為謹慎的秘密。


    白識究竟是從何得知的?!


    如果說剛才隻是實力上的差距,塔妮絲雖然不甘卻也還能接受。


    但是現在,仿佛一切秘密都被看穿,赤裸裸的在他麵前。


    塔妮絲已經無法將麵前的白識視作是人類了。


    塔妮絲的喉嚨滾了滾,卻無法言語。


    心髒怦怦的跳著,過了許久,塔妮絲才勉強開口道:


    “……你看見了嗎?”


    “那孩子……菈雅的真麵目……”


    意識到自己已經不複從容,甚至在說些廢話,塔妮絲狠狠咬著牙,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搖了搖頭,塔妮絲深吸一口氣,重新開口說道:


    “……既然她告訴了你‘澤菈雅絲’這個名字,說明她確實無比信任你。”


    “這件事就沒有我置喙的餘地。”


    “隻是身為養育她的母親,請讓我說句話──”


    “遠道而來的強大王者,希望從今以後,你能繼續好好對待澤菈雅絲。”


    “無論那模樣有什麽緣由,她依舊是個好孩子……讓我這個做母親的,都會感到心虛的好孩子。”


    “而且無論你知道些什麽,我請求您不要向她講述這殘忍的事實。”


    “真相大白,不見得是好事。”


    火山官邸的名號也許在麵對其它褪色者的時候好用,但在強大的白識麵前,繼續強硬下去隻會迎來糟糕的下場。


    為了菈雅,所以從不退讓的塔妮絲此刻也低下了頭。


    在這一刻她可以放下‘火山官邸之主’的身份,僅僅是作為一個母親向白識懇求。


    至少……至少也要保住菈雅,這是她僅有的私心。


    不過塔妮絲的服軟也確實讓白識有些無奈。


    白識揮了揮手,沒想到讓塔妮絲往奇怪的方向聯想了。


    菈雅還是個孩子,白識也不打算對她出手,隻是喜歡小孩子的那種喜歡。


    “你大可以放心,我隻是為了拉卡德的大盧恩罷了。”


    “我不會對你、菈雅、或是火山官邸這裏的其他任何人主動出手。”


    “既然火山官邸是菈雅的家,那麽我也不願意破壞這裏。”


    迴想起菈雅後續會遇到的事情,白識再度開口,對塔妮絲說道:


    “雖然我不想要涉足你們間的事情,但我也確實有些想要說的話。”


    “不是作為王者,單純以菈雅的一位朋友的身份。”


    “現在你們之間也許還能維持著過去的關係,但你真的認為會一直這樣下去嗎?”


    平靜的看向塔妮絲的眼睛,白識緩緩的開了口:


    “真相大白真的不是好事嗎?”


    “也許吧,畢竟不同的情況有不同的答案。”


    “不過我覺得,還是要給孩子自己選擇是否知曉真相的權利,而不是一味隱瞞的好。”


    “隱瞞是沒有意義的,總會有一天,菈雅是要自己麵對命運的。”


    “她的出身、來曆都無法由自己選擇,但至少在選擇未來人生的道路上,也要聽聽她的想法吧?”


    “菈雅雖然有些遲鈍,卻也不是毫無察覺的。”


    白識站起身來,轉身向著門外走去。


    留下的話語緩緩傳到驚魂未定的塔妮絲耳中:


    “你確實很愛拉卡德,能夠為此甚至能與我不卑不亢的對峙,這是值得稱讚的,了不起的信念與堅持。”


    “你也很愛菈雅,對待她的愛是貨真價實、連外人都能一眼看出來的。”


    “雖然‘為了孩子好而隱瞞’讓我想起了以前的家庭,但你確實已經做到了一個好母親該做的一切了。”


    “隻可惜,就算是再怎麽仁慈,大盧恩的事情我也絕不可能讓步。”


    “為了我背負的東西,我有絕不能讓步的理由。”


    “因為我將太陽下的一切都稱之為愛。”


    “所以,我要修正這個崩壞的世界。”


    ——


    等到白識走後數分鍾,塔妮絲才終於鬆下繃緊的身體,大口的喘著氣。


    她試著站起,卻差點摔了下去。


    站不起來,腳上沒有一點點的力氣,像是軟腳蝦一樣。


    不僅如此,渾身上下都已經被汗水浸透,甚至滴在腳下、匯聚在椅子上。


    拒絕了寒武亞的攙扶,塔妮絲自己扶著桌子站了起來。


    迴想白識最後對於菈雅的建議,塔妮絲心情複雜。


    對於這樣一個外人、甚至是可以稱為敵人的家夥插手家事,這是她難以想象的。


    但白識明明能夠把火山官邸全殺光,卻還是選擇溝通,這已經很尊重弱小的火山官邸了。


    而且白識對菈雅的善意是清晰可見的,說的也確實令她無法反駁。


    “白識……你到底是有什麽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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