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瞥了魏文熙一眼,龍顏不悅:


    “今日是彩兒的生辰,你緣何在宮中?”


    “迴皇上,長公主宣我入宮祝壽,民女豈敢不從?”


    魏文熙不卑不亢地答道,她生澀地朝皇上行禮。


    旁人又是一通譏笑。


    不遠處,魏彩換上了華服,和周旭通、柳明臣一起出來。


    柳明臣旁若無人地走在前頭。


    魏彩在後麵小跑地跟著,眼睛一直盯著柳明臣的臉。


    她見柳明臣看也不看她,故意假裝摔倒,想拉柳明臣的手。


    柳明臣卻加快了腳步,讓她撲了個空,還是身後的周旭通扶著她。


    魏彩氣得直跺腳。


    “你便迴去吧。”皇上打發魏文熙走。


    魏文熙低頭,“是。”


    魏彩卻不依不饒:


    “她不能走。她方才膽敢把本公主拉入池中,還想害本宮淹死,其心可誅。


    “若不是有柳卿出手相救,皇妹已經命喪黃泉了。皇兄,你不能饒她,必須重罰。”


    皇上擰緊了眉:


    “皇妹,你覺得該如何罰?”


    魏彩抓住魏文熙的手,咬牙切齒地說:


    “方才她便是用這雙手拉本宮下水,便把這雙手剁了吧。”


    當下文武百官都倒吸了一口氣,紛紛看皇上的臉色。


    皇上目光深邃,並未言語。


    “皇兄……”魏彩朝皇上撒嬌道。


    “皇上、長公主,臣有一諫。”清朗的男聲響起。


    文武百官心中愕然,竟有人敢在魏彩發威時請諫?


    從前有人便是如此丟了腦袋。


    魏彩轉頭看到是柳明臣在發話,心下悅然,半露齒笑:


    “柳卿請講。”


    不難看出魏彩心係柳明臣,若是旁人發話,早被魏彩並罰。


    “今日是長公主壽辰,見血恐折煞了長公主的福氣。”


    柳明臣竟開口保魏文熙,這讓魏文熙也感到意外。


    “話雖如此,但此罪不能不罰。


    “區區庶女都敢欺負到本宮頭上,此事傳出本宮往後如何自處?”


    魏彩橫眉豎眼,若不是柳明臣開口,她才不會開口讓步。


    更不可能讓魏文熙毫發無損地走出寧曦宮。


    “那便掌摑三十如何?”


    皇上轉動著手上的玉扳指發話。


    魏彩訕訕地開口:


    “既然皇兄發話,那便如此罷了。”


    皇上揮手想讓太監總管把魏文熙帶下去罰。


    魏彩攔道:“就在此處罰。本宮要看著。”


    太監總管駱公公看了看皇上的臉色,把魏文熙帶到花園角落裏,命宮中嬤嬤掌摑。


    這廂,祝壽節目輪番上場,歌舞升平。


    在皇上坐鎮下,文武百官和貴女們反而更有安全感,畢竟長公主也不敢當著皇上的麵發作。


    新科狀元柳明臣為長公主舞劍祝壽,因其未請樂師配樂,脆生生的巴掌聲配著淩厲的劍風甚是淒涼。


    獻藝結束後,柳明臣坐下喝酒,眸光時不時瞥向正被掌摑的魏文熙。


    她臉頰被扇得腫起,眸中仍不見屈服之色。


    “今日是彩兒及笄之禮,這個歲數也到了婚配之時。”


    皇上一番話如同石子落入湖中,讓周圍的文武百官悄聲議論起來。


    雖說長公主是個刁蠻潑婦,但極得盛寵。


    誰娶了她,便能一躍成為皇上跟前的紅人。


    “彩兒可願讓朕為你指一門好親事?”


    皇上看著魏彩問道。


    魏彩看著柳明臣嬌羞地答:


    “皇妹自當遵從皇兄懿旨。”


    大臣們心中渭歎,這駙馬之位怕是非柳明臣莫屬了。


    本來京中才子當屬柳明臣一騎絕塵,誰家孩子敢與他爭?


    柳明臣的父輩又是為國捐軀的忠烈,連他們談起都得感慨一句。


    可以說,皇上與柳家結為姻親,所有人都心服口服。


    “好。那朕便納宰相大兒子周旭通為駙馬,擇日與逢曦長公主成婚。”


    皇上笑意盈盈地開口。


    眾人皆是大驚,什麽?


    駙馬竟不是柳明臣?


    “什麽?”魏彩大驚失色。


    怎麽指給宰相之子?


    皇上笑吟吟地看著周旭通:


    “駙馬,還不接旨?”


    被點名的周旭通連忙出列:


    “謝主隆恩。”


    那表情跟被天上的餡餅砸中並無二致。


    魏彩還想說話,皇上卻發話了:


    “今日朕還要指婚一人。”


    眾人皆是一頭霧水之狀,還要指婚?


    “朕今日為魏文熙與柳明臣賜婚。”


    皇上滿意地敲著椅子。


    文武百官再次沸騰起來,皇上居然讓柳明臣與魏文熙成婚?


    莫非柳明臣在什麽時候得罪了皇上,不得聖心?


    那便要重新估摸拉攏他的必要了。


    魏文熙亦是大驚,“聖上……”


    魏彩打斷她的話,“皇兄……”


    皇上打斷二人:


    “彩兒,魏文熙也算是你姐姐,她已是二八年紀,是該婚配了。


    “魏文熙他日為人婦,便不要再常來宮中了。”


    原來皇上此舉是斷了魏文熙重迴皇家的想法,怕不是皇上見到她也煩了。


    “那也不能是柳卿啊?”魏彩音調都拔高了。


    “君無戲言。”


    皇上此話一出,連長公主也不敢忤逆聖意,心中縱然千百個不願,也不敢讓皇上收迴成命。


    眾人中隻有柳明臣神色淡然地行禮:“謝主隆恩。”


    沒人能看透柳明臣如今的想法,明明長公主芳心暗許,卻被賜婚人人避之不及的皇家庶女,他竟是一點反抗和不滿也沒有,淡然接旨。


    明明這旨接了,等於斷了仕途,難道他還有什麽常人不可及的本事?


    文華殿。


    宮女、太監全部被屏退,隻剩下太監總管駱公公守在門外。


    殿內,魏文熙端坐在榻上,身上換上了鵝黃暖絨襖裙,手裏抱著小暖爐。


    皇上親自端著一碗薑湯過來,神色討好:


    “快喝點薑湯驅驅寒,這個天氣掉湖裏,要凍入骨頭的。”


    魏文熙笑了,把薑湯一飲而盡。


    皇上從懷裏掏出白玉膏,細細抹到她的臉上,臉上滿是心疼之色。


    “這喬嬤嬤下手也太重了。”


    魏文熙輕輕搖頭:


    “喬嬤嬤下手不重,便騙不過那些敵國探子。如今隻需要等他們上鉤便是。”


    魏文熙對外一直是備受唾棄的皇家庶女,沒人知道她才是真正的逢曦長公主。


    皇家內鬥嚴重,加上前朝內憂外亂,她出生沒多久,先皇寵妾滅妻。


    生母容皇後擔心女兒有所不測,便托乳母在民間換了一個小女孩進宮。


    那便是如今的假公主魏彩。


    不多時,容皇後在宮鬥中落敗。


    魏彩的童年也被宮中眾妃欺淩度過,造成了她惡毒狠戾的性格。


    太子魏如是看似隱忍,實則與流落民間的妹妹魏文熙從未斷過聯係。


    魏文熙天資聰穎,擅謀略,借勢幫魏如是在九子奪嫡事件中殺出血路,成功奪取皇權。


    魏如是登基之後,曾想以逢曦長公主之名將魏文熙迎迴皇家,但魏文熙卻拒絕了他的提議。


    如今時局動蕩,邊境更是亂黨叢生,突厥一直對大魏虎視眈眈。


    魏文熙打算先幫魏如是鞏固皇權。


    倘若她乃魏如是胞妹的身份暴露,極可能被敵國探子綁架要挾魏如是,到時便得不償失。


    逢曦長公主說的本就是魏文熙,因為有她,才有了新朝的暖陽。


    如今,這個身份被魏文熙做成誘餌,套在了魏彩身上。


    而魏彩對此渾然不知,還自以為自己擁有高貴的皇家血脈,隻知道自己的皇兄順利登基,她便借著長公主的名義狠狠地發泄當初被後宮嬪妃折磨積下的怨氣。


    她從未想過,自己越是聲名顯赫,便越是會給自己招來厄運。


    血脈,於低調者是庇護,於張揚者是奪命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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