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我們還有多久才到白馬村啊!哎喲。你踩我腳幹嘛?”


    徐懷成這一腳踩得並不重,隻是提醒這小子別作妖。


    何恆宇緊挨著司機後側,車底表麵鋪了一層稻草以供人坐,他的腳底旁邊放著他的鍋碗瓢盆和行李。


    何恆宇現在很不舒服,徐懷成踩死他,他也要說。


    “大哥能不能開快點,我現在又冷又害怕!對麵車上這些大姐姐們的眼神,感覺要把我吃了一樣,我很惶恐。”何恆宇秒變夾子音,開拖拉機的大哥都聽的一踉蹌。


    “小哥,拉了這麽多人,開不快啦,你再堅持一下。”拖拉機大哥笑著迴答,難得見到這麽俊俏的小哥,人家多看幾眼也正常。


    何恆宇此刻真的很後悔沒有聽裴言川大哥的話,不然也不會淪落至此。


    一個拖拉機上麵,就他們三個黃花大閨男啊!全是大媽大娘,虎視眈眈的盯著他們看,看的最多的就是他何恆宇…


    難道是他長得最帥嗎?當然不是啊!


    就是因為出門前言川哥和懷成哥說外麵會很冷,建議用戴帽子圍巾把自己都包裹住,不要露出臉來,而且也都換上了一身藏青色棉衣。


    所以他們兩人,出門前就包裹成隻能看見一雙眼睛,上車後陸陸續續上了很多大媽,他們倆就把眼睛也蒙上了……


    何恆宇想,首次去白馬村,第一次留個光鮮帥氣的印象,畢竟手提著紅花大棉被和大紅盆已經夠丟人了,再包得像個賊,那還有什麽臉麵!


    那會何恆宇還沒有考慮到後麵這樣的事情,沒有聽勸反而嘲笑。


    “何恆宇,你小子一會兒上車後別叫喚,不然我一定先行白馬村人一步,揍你。”


    當初何恆宇有多麽嘴硬,現在就有多麽後悔,兩個大哥現在坐車上跟入定的僧人一樣一動不動。


    一方麵是因為早晨的天氣的確冷,今天早上五點半就排隊了。


    賓館老板建議他們早點,不然坐不上拖拉機。


    還好後麵都坐上了,就是這也太多人了吧,隻坐過汽車,沒坐過拖拉機的三個人都些許不適,也都慢慢適應了下來。


    目前唯一難受的就是大娘們“如狼似虎”的眼神……


    何恆宇一張可愛帥氣的小臉蛋被冬季的寒風刮得臉生疼,冷得一直吸鼻涕。


    “不行,我是帥哥,不能在眾人麵前流鼻涕。”何恆宇在心裏暗暗給自己打氣。


    徐懷成看不下去了,左摸摸,右掏掏的都屁兜下麵扯了一塊方巾出來。


    “拿著,將就用吧,趕緊把臉擋住。”


    何恆宇接過這個藏藍色綢緞的方巾,上麵還有花紋,滿眼感動的看向徐懷成。


    “噓,別跟我說話,我也不想暴露自己迷人的嗓音。”


    “……”何恆宇默默的給自己的臉圍上了方巾,感覺舒服多了。


    “前鋒村到了,到站的可以下車了。”


    拖拉車司機朝著後麵老鄉們大聲喊道。


    幾個大娘磨磨蹭蹭,念念不舍的下車了,下車後一步三迴頭看向何恆宇三人。


    “咋就不是去前鋒村的帥小夥呢,太可惜了。”


    “可不,這一來就來三個呢,也不知道是哪個村的,後麵再去瞅瞅,介紹給村裏的姑娘們。”


    “不是國光村就是白馬村,稍微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何恆宇三人:“……”


    就連徐懷成也忍不住低聲說了一個字:草……


    裴言川自始至終沒有發言,端坐在那裏就是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其實他的內心已經設想了很多,其中一條:希望白馬村的大姐們不要這麽花癡。


    “突…突…突…”低沉有節奏的拖拉機聲音伴隨在山穀田野之中,一麵是大山,一麵是田野與河流。


    隨著天色漸漸泛白,屬於農村的景色逐漸顯現出來。


    “哥哥們,這裏的景色很美。”


    何恆宇露出一雙圓溜溜的眼睛,往上看是這四麵環山的巍峨感,往下看是田野與河流交錯分布的冬季清冷感。


    “這裏的春夏秋冬都美著嘞,今年還沒下雪,下雪會更好看。”拖拉機大哥笑著說道。


    “大哥,這是真的嗎,那我一定要來都看看!”


    何恆宇被大自然的美景所吸引,一時間忘了車上大娘們的打量的眼神。


    又過了半個小時,“國光村到了,到家的鄉親們可以下車了。”


    陸陸續續的又有十多個大姐大媽下車,最後車裏剩下了一個年輕妹子仍舊坐在上麵。


    “那姑娘不是我們村的嗎?她咋不下車呢?”


    “她不會是想跟著那幾個小帥哥走吧,到了終點再坐車迴來?”


    “哎呀!我咋沒想到呢!我現在上車還來得及嗎?”


    何恆宇一聽,瞪了車上那姑娘一眼,著急的喊著:“大哥快開車!我憋不住了想去廁所…”


    “那要不你先在這裏草叢裏方便一下,我們應該都可以等你。”


    拖拉機司機大哥遲疑的說了一下。


    “不用,你快走,我要憋迴去,求你了,趕緊走吧。”


    眼看著不遠處的大娘們正在原地商量著要不要迴來,


    “突~突~突~”,拖拉機又開始出發了,幾個大娘也歇了心思,畢竟來日方長,對麵幾個小哥一定是最深處的白馬村!


    何恆宇深深鬆了一口氣,然後將一直曲著的腿,舒展一下伸直了,卻瞧見對麵的姑娘瞟了他一眼。


    “你看啥看,沒看過帥哥麽。”


    這下車裏就她一個妹紙,不足為懼。之前大媽們太多了,何恆宇敢怒不敢言,隻敢向拖拉機司機大哥求助。


    “不是,這位同誌,你的頭上有幾根稻草,摘了會比較好。”


    一道年輕的姑娘聲從對方身上傳來,聽著年紀不大。


    咋穿這麽個大紅襖子,顯老!何恆宇心裏嘀嘀咕咕,嘴巴上還是說了句:“謝謝啊!”


    這會兒,人少了。裴言川和徐懷成也把眼睛露出來查看地形,看了眼對麵的小姑娘便不再看了。


    而對麵的姑娘看到這兩個帥哥終於露出了廬山真麵目的一角,內心狂叫中:啊啊啊!眼睛真好看啊。


    “馬大哥,你這路不對呀,今天怎麽走的民兵連那邊的門。”小姑娘熟稔的問著拖拉機司機大哥。


    “害,聽說白馬村正大門那條路最近有石頭滑坡下來,不好通行,我這不就繞道去了那邊的門。”拖拉機司機大哥解釋道。


    “好吧,那繞路走也行,隻是……”要是這幾個人真是白馬村新來的知青,那歡迎的村民必定守在正大門口的……


    “沒法呀,要換我,我也不想走那邊呀,白馬村的民兵連那虎著呢,門前三道關卡,一個關卡守著兩個民兵,我拖拉機開了那麽久,也就隻去了兩三次。”


    “第一次盤查的那叫一個嚴格,給我整出陰影了嘞。”


    拖拉機司機大哥說起這白馬村民兵連心裏就是後怕。


    裴言川和徐懷成聽了拖拉機大哥講的話後,默契的對視了一下,最後都看向了何恆宇的這身穿搭。


    皮衣,小皮鞋,西裝褲,小皮箱。


    完了……


    1967年那場“斬盡殺絕黑五類,永保江山萬代紅”的暴亂還曆曆在耳。


    這小子要是被當成“黑五類”給抓起來那就慘了……


    “都看著我做什麽?我頭上還有稻草?”


    何恆宇一臉迷茫的摸了摸腦袋,沒有了呀。


    “小宇,你換身衣服。”裴言川還是有些擔心,即使這室外溫度零下了,也得讓他換了。


    “哥,這是為啥呢?我這會一點都不冷了,不都要到了嗎,一會我進去烤火取暖正合適。”


    何恆宇目前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還太小了,剛剛滿16歲,憑借著一腔熱血跟著兩個哥哥出了遠門,也沒有知青下鄉的意識。


    “別多問了,讓你換就換,為你著想。”徐懷成壓低著音量,啞著嗓子湊到何恆宇耳邊說道。


    徐懷成此刻也擔心起來,語氣有些著急,開始上手扒拉何恆宇的衣服。


    何恆宇沒弄明白咋迴事,一直掙紮。


    “幹啥呢,看我穿好看的衣服嫉妒了啊,我都冷了這麽一路了,我容易麽我,嗚嗚嗚,要到了還讓我換衣服。”


    死要麵子的何恆宇開始陰陽怪氣。


    “川,你掏一套昨天買的大紅被給他披身上,這樣快點,你看成不。”


    扒衣服失敗,隻能用暴力解決了。


    裴言川點了點頭,兩個人換了下座位,把何恆宇扯中間坐上,徐懷成挨著拖拉車司機大哥做。


    兩個人一唱一和,配合默契,將何恆宇用紅被子捂住,隻露出一雙腳來。


    這會兒,裴言川才得了機會湊到何恆宇耳邊啞著音量說事情利弊。


    本來掙紮著厲害的何恆宇漸漸沒嚇得不敢動彈,連那雙穿著皮鞋的腳也縮進了棉被裏。


    當初出門有多帥,現在就有多狼狽與心酸。


    何恆宇被裴言川的話嚇得瑟瑟發抖,畢竟那個事情他也是聽父母講過,所以一開始才會對裴言川去下鄉那麽擔憂。


    現在風水輪流轉,他也該承受下鄉的第一道劫難了……


    “站住!什麽人!停止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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