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大戶人家!置身寬敞的盥洗室,江夏此時的心情跟進了大觀園的劉姥姥差不多。


    別的不說,光是這地方的麵積,都快趕上自己出租屋的臥室了。


    更別說那些進口名牌的潔具,甚至連水龍頭都是一種他從未見過的造型,隱隱透著別墅主人特立獨行的奢華品味。


    找機會進衛生間,脫離人群的注意,是江夏今晚的關鍵一步。


    要知道,這樣人數眾多的場合,自己無論如何是沒有機會和一個侍者搭上話的,更別說讓對方相信巨款的真實所在。


    更何況,自己以記者的身份入場,萬一稍後主人家要先行讓記者離開,自己再想留下來就不容易了。


    脫離人群隻是第一步,接下來是靜待所有人將自己忽略,包括別墅主人在內。


    這種場合,賓客散去時,不至於有人挨個清點看是否有人滯留,對此,江夏並不擔心。


    他更發愁的是如何確認陶樂熙的身份,如何讓其相信自己。


    在盥洗室脫下汙染的衣服,從包裏拿出一件上次從夜市買來的黑色t恤換上,此時的江夏已經一襲黑裝,活脫脫的夜行人打扮。


    還沒來得及想出任務的破解之道,忽然間,盥洗室外有人敲門。


    江夏換衣完畢,也不怕被人盤問,大大方方地開了門。門口站著的,卻是先前那位最令他懷疑的侍者。


    四目交錯,侍者毫無征兆地推門進來,麻利地把門帶上,抬手便要去拿江夏的脖子。


    這招突襲來得迅猛,江夏反應倒也不慢,雙臂在胸前交叉一格,稍加用力便將對方的手臂錯開。


    又是幾個迴合的近身擒拿與反擒拿,兩個人似乎心有默契一般,都刻意地收斂著動作幅度,以免發出引人懷疑的動靜,幾個來迴下來,侍者竟沒占到半點便宜,反倒被江夏一個反擰給徹底製服。


    “請你把手往上挪一點。”侍者開口了,是個極好聽的女聲。


    “嗯?為什麽?”江夏莫名其妙。


    “混蛋!你的手壓著我的……”侍者好不嬌羞,語氣卻像個爺們兒。


    “啊,抱歉……”江夏這才意識到自己勒住侍者的手臂下,確實能感覺到一股子綿軟彈性。聽到對方提醒,他下意識地挪動手臂。


    沒成想,這一短暫的機會卻被侍者抓住,妄圖逃脫他的壓製。


    江夏反應極快,反手一拉拽住這姑娘,另一手猛地將其整個身子來了個一百八十度旋轉。


    更讓他吃驚的一幕出現了,可憐的女侍者這一轉,除了幹練的短發飄舞起來,臉上竟還脫下一層淡黃色的膠皮……


    “人皮麵具?”江夏一怔,再看那麵具下女侍者的真麵目。


    似會說話的大眼睛,這下雨白嫩膚色、精致五官總算搭配了,猛的一看,這姑娘長得有幾分像當紅女星麗穎。


    這下江夏納悶了,好端端的一個美妞,怎麽就成了入室盜竊慣犯了呢?


    真麵目暴露,又無法逃出對手控製,女侍者心裏暗叫不好,知道今天遇到硬茬,算是栽了!


    但她也隱隱意識到,對方也在有意隱蔽,似乎不像是警察或別墅護衛。


    “閣下到底是何方神聖?”終於忍不住好奇,女侍者壓低著嗓子發問。


    江夏此時幾乎可以肯定,這個拳腳功夫頗為靈活的侍者便是自己的任務目標陶樂熙。


    沒想到二人的第一次對話,竟會是這副局麵!陶樂熙倒在自己懷裏,問話時,仰望著他的眼睛撲扇撲扇地眨著……


    “嗬嗬,你不認得我,我倒是久仰陶小姐的芳名。”


    江夏靈感突發,一句話說得故作深沉,卻又滴水不漏,讓對方摸不著頭腦。


    他認識我!難道是同道中人?陶樂熙更是暗暗叫苦。


    想來自己在道上也確實有些名氣,但在天陽這地界上,她卻是鮮有對手。


    心想:以前的仇家早已經清理得幹幹淨淨,這個人,是從哪裏冒出來的?


    在此次行動前,陶樂熙早已探明了一切。


    她的線索來源,既有曾經在8號別墅打掃衛生的鍾點工,也有重金收買的春陽山別墅設計師。


    她認準了這家存貨頗豐的大戶,仔細研究了別墅的結構,準備今晚趁著酒會後大幹一場,沒想到卻遇上了同道中人!


    怎麽證明呢?首先,這個人,剛剛在大廳裏便在打量自己。


    他那樣的衣著,大搖大擺地走進來居然也沒引人懷疑,本來不像是幹這行的,可後來卻假模式樣地找由頭溜來廁所,這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如果是普通客人,我出手襲擊他,他應該大聲唿救,可這個人,卻和我小心翼翼地幹了一架……


    陶樂熙短短的時間內,腦子裏飛快地琢磨著,想到這裏,已經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她做出的判斷是,自己在暗中策劃行動時走漏了風聲,引來了覬覦這次機會的同行。


    而且,還是個實力遠在自己之上的同行!


    江夏耐心地給陶樂熙思考的時間。不久後,他所期望的局麵出現了。


    陶樂熙認為,既然事已至此,在對方還沒徹底下狠手之前,不如提議合作,哪怕自己吃點虧,少分點收獲,至少還能全身而退。


    “先生客氣了,阿桃愧不敢當”,先出言示弱,陶樂熙小心翼翼地道出了自己的提議,“既然先生也對這兒感興趣,不如咱倆合作一把?”


    按理說,如果對方確有橫插一杠的意思,自己在被製服的情況下,還提出這樣的建議,那可真有點不識時務。


    而唯一的希望便是,對方有可能顧及行動的安全,退一步答應自己的請求。


    江夏故作思索地思考了幾秒鍾,接著幹脆鬆開了陶樂熙,點頭道:“也好,成交!”


    考慮到言多必失,此時他說話十分謹慎,惜字如金。


    陶樂熙吃了一次虧,忌憚江夏的實力,此時不敢造次,為表誠意,她率先透露:“我計劃一個小時後行動,從別墅背後草坪上的木屋進入地下室。我已經打探好了,雖然有高級防盜鎖,但那兒卻是最安全的入口。”


    “陶小姐真有十足的把握?”江夏對對方的計劃不置可否,他知道自己不能一下子就把事先知道的情報說出來,那樣的舉動與當前的形勢十分不搭。


    “你認為有問題?”雖然伸手方麵不如對方,但陶樂熙自忖收集情報的工夫還是業界一流的。對於質疑,她深覺不悅,卻又不敢發作。


    “不是我懷疑陶小姐的本事,隻是我昨天剛剛打聽到,這座別墅的地下室已經被改裝成了酒窖。”


    趁著對方暗中較勁的時候,略微透露一些信息,江夏認為這樣做還算妥當。


    陶樂熙自然不肯輕易相信,可又不敢多說什麽。


    合作是她先提出來,如今有不同的意見,到底該聽誰的,似乎已經完全取決於實力。


    “那閣下認為,那些東西現在在哪兒?”


    江夏微微一笑:“其實今晚的活兒十分簡單,那些東西從地下室轉移出來後,隻能臨時存放在閣樓裏,那裏既沒防盜鎖,也不會有人看守。陶小姐,待會兒就看你的了。”


    陶樂熙對此將信將疑,她知道,如果對方提供的情報準確,那確實是價值連城的提醒,行動時讓自己出力,那也完全說得過去。


    可是……這家夥該不是想把我騙開,自己一個人去地下室幹活吧?


    猜到了對方的顧慮,江夏也不慌張,笑眯眯地活動著手指關節說:“陶小姐如果不相信,我可以和你一起去,不過嘛,我這笨手笨腳的,萬一驚動了別墅主人,你怕是很難全身而退喔。”


    這……簡直是赤裸裸的威脅!


    雖然這是一損俱損的事情,結果是誰都拿不到一分錢,但借此除掉一個技藝高超的同行,也未嚐不是一種收獲。


    陶樂熙“設身處地”地為對方考慮了很多,退一步想,假如對方真在騙自己,即便閣樓空空如也,自己也能第一時間逃離。


    兩種情況一對比,她總算明白,用實力說話在眼前的這種暗戰情形下,究竟是怎麽一迴事了。


    “好吧,咱們就按你說的行事”,服了軟,陶樂熙更多的心思已經放在如何逃走上,隨口問道,“不知事成後,咱們在哪裏碰頭?”


    江夏嘿嘿一笑:“陶小姐不必擔心,你去閣樓拿東西,我肯定得在外邊幫你把風,無論你是否得手,咱們20分鍾後,在山下樹林碰頭就行。”


    這個表態倒大大出乎陶樂熙的預料,他說什麽也不相信對方是誠心合作,暗道:“如果閣樓裏真有東西,這小子不怕我得手後一個人跑路?”


    說到底,不管是陰謀詭計也好,還是對方莫名其妙的信任也罷,反正今晚的行動目標,已經由地下室轉為閣樓,這一點是板上釘釘了。


    陶樂熙為每一種可能性都想好了退路,接著便與江夏一起鎖著盥洗室門,靜靜等待行動時刻到來。


    8號別墅是一幢大型建築,室內大大小小的衛生間不少,如果有人要上廁所,發現門鎖著自會去找另一間,二人躲在裏頭,倒也不怕惹人懷疑。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轉眼間便已快到淩晨一點。隨著遠處人聲的漸漸減弱,這場盛大酒會的最後一批客人也離開了。


    今晚,整座別墅除了那位少東家外,男女主人都不在,剩下不多的下人們,此時正忙著在大廳和廚房收拾殘局。


    夜深了,忙活了一晚上的少東家迴房休息。動作麻利的下人們也很快將大廳收拾幹淨。一時間,整座別墅的底樓燈火全滅,變得漆黑一片。


    側耳聽了半天,陶樂熙憑著多年的經驗,判斷行動時刻,已經到來。


    “閣樓是嗎?對我陶樂熙來說,還不跟探囊取物一樣簡單?”與江夏一起悄悄走出盥洗室,陶樂熙對今晚的行動,充滿了複雜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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