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孺子迴到攬月軒後,在腦子裏複盤了好幾遍方才所見到的場景,她不敢想象太子殿下竟是那樣溫柔的人麽?與平日裏所見到的嚴肅樣子全然不同。


    侍書:“主子,照這樣看來,傳聞並不能當真,太子殿下或許更喜歡活潑些的女子。”


    傳聞都說太子喜歡端莊的,她也聽說過張側妃在從前得寵時是極端莊的,不過她總覺得她所認識的張側妃並沒有傳聞中那樣端莊,反而有些急躁和愚蠢,很容易就著了別人的道,太子殿下對她也沒有傳聞中那樣寵愛和敬重。


    “嗯”,馮孺子並沒有順著侍書的話議論太多。


    侍書又說:“主子您不如像合孺子那樣,在外人麵前還是端莊姿態,私下同太子殿下相處時就隨性一些,或許太子殿下會更喜歡。”


    馮孺子:“我本就不是那樣的性子,硬要裝反而不討好。”


    侍書:“主子,這府裏的女人誰不裝啊?便是合孺子也未必就真是那樣的性情。”


    馮孺子:“這話以後不許再說了,我父親是中書令,我又是家中長女,自小被教如何端莊守禮,早已沒了歡脫的性子,合孺子她不一樣,從小無拘無束,她身上有種自然的天真,光這一點就是裝不出來的。”


    西池院內,太子將合歡一把抱起,徑直向床榻走去。


    合歡輕生呢喃:“殿下,這還是白天呢,您晚上再來……唔……”不等合歡說完,太子的唇已經貼了上去,輕柔,甘潤。


    兩人天昏地暗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和諧地擁在了一起,合歡的臉就貼在太子的胸口,細嗅著那幹淨的肌膚氣味。太子被她逗癢了,伸出一隻大手輕輕摸索著她蓋著烏發的腦袋,直至合歡的肚子叫了,太子才依依不舍地說了句:“餓了?用膳吧。”


    “好”,合歡爽快答應。


    下人們進來的時候太子正在給合歡穿鞋,兩人先是簡單清洗了一番,待解決了黏膩不適這才淨手用膳。


    一頓飯期間,太子也是不停地在給合歡布菜,他分明有著等人伺候的身份,與合歡共處時反而是他照顧合歡的時候更多,今日則格外殷勤,合歡心裏有數,他們雖也時常能見到,但同合歡行魚水之歡的事卻是多日未有了,他這是想她了。


    小別勝新婚,太子再次嚐到了合歡的甜頭,於是又一次把理智拋到了腦後,一連多日都宿在西池院,哪怕是政務繁忙時,也會讓何歡去太極殿陪著,他坐在案前處理事情,合歡就倚靠在榻上安靜看書,兩個人偶爾抬頭看一眼對方,再若無其事繼續做自己的事。


    轉眼一個月快過去了,按理說該是給皇長孫大辦滿月酒的,府裏也已經準備起來,卻不料三皇子上吊自縊了。


    得知這個消息,宮裏府裏都亂作一團,太子妃連忙叫人將剛掛上去的紅綢都撤了,張側妃看著一道道嶄新的結著大紅花朵的紅綢從門楣落下,她心裏恨極了那個早就該死的三皇子,被他這麽一來,自己兒子的滿月酒是肯定辦不成了,想到這裏,天蒙蒙亮就起來梳妝打扮準備接受眾星捧月的張側妃一把扯下了頭上的珠釵,連帶著幾根頭發也被生生拽了下來,自己竟察覺不到疼。


    合歡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太子已經趕去了賢王府,賢王被廢的時候皇上是允了王府依然給他住的,可見皇上雖然生氣失望,但還是心疼他這個兒子,聽聞他死前留下的脈案上寫的都是鬱結於心,合歡想,他是想要的太多,臨了反而什麽也沒有了。


    三皇子的死訊傳到了宮裏,皇上一下子就病倒了,他這一生經曆過太多的血親相煎,也知道皇位之爭必然要見血,可現下真臨到自己的兒子,還是曾經最寵愛的那個,他實在是接受不了這樣的結果,在龍榻上足足躺了三天,這才在眾人的勸慰下勉強喝進去幾口米湯。


    就這樣又過了幾日,忽然有天早上,皇上一覺睡到自然醒,起來後覺得渾身輕鬆,頭腦也前所未有的清爽,就連一旁服侍了他幾十年的老太監也說瞧著他麵色好了許多。


    他先是見了幾名校尉和禁軍統領,將他們安排去了需要把守的地方,然後又見了一些重要的文武大臣,甚至是有些已經告老還鄉的德高望重的老臣,凡是還能坐動馬車的都被皇上請來下棋喝茶敘舊,彼此聊了許多相互扶持的君臣過往。再後來,他見了皇後,從初見談到暮年,皇後不知不覺眼淚從眼角落了下來,他見狀伸手揩了一下,又吩咐喊太子和諸位皇子進宮,他最先見的是五皇子,這是個草包,又常做些毆打妻妾搶占民女的惡事,皇上對他最不放心,心裏又氣又恨,這次他沒有再罵什麽,隻是勸他學些好,別總是一副長不大的樣子。


    接著見的是衍王,衍王不是他的兒子,隻是他的侄兒,但在他心裏這個侄兒和親兒子也無甚分別。皇上閑聊似的關心衍王的生活:“朕隻遺憾,沒能看到你有孩子。”


    衍王聞言發覺不對,立馬跪下叩首道:“柔兒已經有孕一個多月了,胎尚未穩,所以就沒往宮裏稟報。”


    皇上:“真的,你沒唬朕?好,好啊,有兒子好,將來和你還有你父王一樣,做大英雄,替百姓,替太子守好江山!”


    衍王聞言又跪下給皇上磕了一個響頭,在衍王起身時,皇上一把抓住他的手,緊了又緊,不放心道:“太子年輕,邈兒,你務必要保他!”


    衍王退出去後,皇上一個人坐在冰冷的龍椅上,環顧著空蕩蕩的金色大殿沉默了許久,抬手迅速揩去眼角溢出來的一點淚水,強擠出一個和煦的笑容,這才讓太子進來。


    父子倆不知道說了什麽,良久以後,太子退出殿外,大太監進去照顧皇上,所有人都看到了皇上的好氣色,但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妙,於是這些被召見過的人一個也沒走,全都跪在大殿外守著他。


    直到亥時三刻,大太監顫顫巍巍走到大殿外宣布了“皇上駕崩”!


    短短幾日,三皇子自縊,皇上駕崩,太子一下子失去了兩個親人,他跪在那冰冷的金殿之外,腦海裏閃現出無數個許久未曾出現的溫馨畫麵,他支在地上的雙臂忍不住顫抖了起來,心裏有種前所未有的恐慌,他還沒有準備好,這皇城就要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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