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漸漸西沉,女眷們和剩下的一些不善騎射的文臣早已在行宮外等候聖駕。


    皇上帶領著皇子大臣以及他們豐盛的獵物凱旋歸來,以皇上的梅花鹿為首,侍衛們足足拉了十幾駕馬車的野味,眾人見到滿載而歸的戰利品不由歡唿起來。


    這時有太監上前稟報:“陛下,已經準備就緒。”


    皇上點了點頭,大手一揮:“開始吧!”


    就在這時,眾人終於看清了馬車上的獵物,除了那隻尤為顯眼的梅花鹿,還有幾隻野豬和山羊,以及數不清的野雞、野兔,雖說人多,也足夠分了。


    隨著皇上的一聲令下,那些或已經斷了氣的,或還在掙紮動彈的動物,頓時被禦廚們很麻利地解殺了,有幾個膽子小的女眷害怕地扭過頭去,不過誰也不敢掃興,很快又白著臉色轉過頭來強撐起笑容。好在女眷們麵前都有一層薄薄的紗遮著,不至於直麵那血淋淋的場景。


    不多時,禦廚們便將這些獸肉烤製成了香氣四溢的熟食,那些原先還害怕的女眷凡是能吃肉的此刻隻覺垂涎欲滴,倒也沒有那樣怕了。


    合歡無甚所謂,畢竟前世她作為一隻貓的時候,那些稍微小點的獵物她都是生撲生啃的,雖也覺得那些野兔可愛得很,但香也是真的香。


    到了梅花鹿終於烤好時,皇上命人將其中一條鹿腿給了太子,其餘分給了諸位大臣。大臣們跪拜謝恩後接過鹿肉,他們紛紛向皇上敬酒,口中喊著“萬歲威武!”,隨後感激涕零地品嚐了起來。


    太子得到了一整條鹿腿,於是他又將多半的鹿腿分給了太子府的女眷們。


    到了合歡這裏,他見合歡用竹篾悄悄串了一點,從背後遞給了銀兒和衛嬤嬤,不禁想笑,便叫傅公公將他自己這份又勻了一半給合歡,合歡與太子對視了一眼,臉霎時紅撲撲的,很不好意思。


    “你也嚐嚐”,太子妃對淑兒說。


    淑兒悄聲: “奴婢不敢。”


    “沒事,有簾子呢。”


    淑兒左顧右盼後趕緊低頭張口接了太子妃給她夾的一塊鹿肉,隨後若無其事繼續端起她大宮女的架子來。


    這一幕恰巧落在了合歡眼裏,她這才想明白太子妃為什麽總肯護著自己,原來她們本質上都是一樣的人。


    見太子心情極好,此時張良娣開了口:“妾聽聞殿下今日也得了極好的獵物,我們還不知道是什麽呢,殿下的獵物什麽時候也拿出來給我們姐妹開開眼呀?”


    趙孺子附和道:“是啊殿下,聽聞殿下全程幾個時辰都隻盯著那一隻獵物,為此還翻了好幾座山,涉了好幾道湖,迴來的時候馬都累壞了。聽來報喜的宮人說,殿下射中的像是什麽鳥,又蒙著黑布那樣神秘,妾還猜殿下必是射中了老鷹,還在想這鷹的肉是什麽味道呢!”


    太子:“若是好吃的,孤定拿出來同享,孤不往外拿,那必然就是沒法分享的東西了。”


    趙孺子繼續追問:“居然是不能吃的,那妾就更好奇是什麽了。”


    見太子不願迴答了,傅公公識趣地替太子接過話去:“迴孺子,這東西倒也不是不能吃,隻是它還有別的作用,再說了,有皇上禦賜的鹿肉珠玉在前,這天底下哪還有更好吃的東西呢?天上的飛鳥多得是,皇上親射的梅花鹿可就僅此一頭啊!”


    張良娣和趙孺子被拂了麵子,卻也不惱,反正不論是何物,她們沒看到的別人也沒看到,倒也無所謂非要爭那個特例了。


    合歡一陣吃過癮了,摸了摸肚皮,覺得還能再吃一點,她看著盤裏僅剩的最後兩塊鹿肉遺憾道:“算了,這兩塊給小鄭子留著。”


    於是又鬼鬼祟祟地從袖口裏掏出一方帕子,將剩下的那點子肉都包了起來,塞給銀兒。銀兒嚇死也不敢接,這要是讓人看見豈不是說她偷盜,還是偷禦賜的鹿肉!


    合歡又看了眼衛嬤嬤,見衛嬤嬤袖口太緊,也確實沒有地方可藏的,便塞進了自己的袖子裏。


    太子眉頭一皺,這鹿肉竟這樣好吃,吃不完的還要包好帶走?


    後又轉念一想,怕是她擔憂禦賜的食物必須吃完,卻又實在飽了,這才又是塞給旁人吃,又是往袖子裏藏的吧。


    太子想,這小女子實在好笑,看著多麽美麗的一個人,做起事情來卻總是奇怪得很,這狡黠的樣子活像是一隻小貓。


    賜宴結束,眾人向皇上告了退便迴自己住處去了。


    路上花藥身邊的侍女紅兒忿忿道:“奴婢剛剛看見合孺子居然把鹿肉給了下人,禦賜的東西這麽糟蹋,合孺子也太不敬聖上了!”


    花藥翻了個白眼:“山豬吃不來細糠,她哪兒品得懂?”


    另一邊,合歡正往簡在閣方向走去,一路上主仆三人說說笑笑。


    銀兒:“我們都出來吃好的,獨留小鄭子一人在家看門,顯得我們欺負了他。”


    衛嬤嬤:“主子袖子裏不還特地為他包著兩塊肉呢嘛!”


    合歡:“我留的這點還不夠塞牙縫,不過梅花鹿難得,隻當是給他嚐個味。”


    衛嬤嬤:“不為這鹿肉,單為了主子想著他這點,小鄭子一定高興。”


    這一晚,太子獨自宿在了未宸殿,夜間輾轉反側,總想起合歡藏肉的場景,喊來傅公公吩咐道:“你明日去尋一匹好綢緞,要月白色帶合歡花花紋的,最好是暗紋。”


    傅公公:“唉,奴才記得今年剛入春的時候皇上賞過一匹這樣的布,隻不過,不是暗紋,是用銀線密織的花樣,倒也不紮眼。”


    太子:“是月白色嗎?”


    傅公公:“是,月白色繡合歡花的,奴才親眼見過,十分好看,還柔軟得很。”


    太子:“那就拿這個去做裏料吧!”


    傅公公心疼道:“殿下,恕奴才多嘴,適合做裏子的布料多得是,這匹裁了裏子,奴才都覺得怪可惜了。”


    太子閉著眼靜繼續道:“明日一早送去織室。”


    傅公公無奈:“哎,奴才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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