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原的事情讓雲州城中的燕國舊人心生存畏懼,某些人躁動的情緒一下子就冷靜了下來。


    他們隻是暫時安置在這裏,若是真鬧出了什麽事,他們的待遇不會比九原那些人的待遇好到哪裏去。


    他們真正地明白了一件事,燕國沒了。他們如果不能安心成為未央子民,那麽將會被毫不客氣地貶為奴隸,還是最殘忍的臉上刺字的那種。


    雲州突然變得安寧了起來,何玉錦心中卻更是明了。


    燕國已經是過去,要徹底割舍才是。


    他不能再念及舊情,否則隻是自斷前程而已。


    同他一樣,也有人開始漸漸明悟。李傾城將他們留在條件相對要好一些的雲州,其實是對他們能力的一種認可。如若不然,又會給出更好的待遇。


    各家家產皆被沒收,但安置在雲州的各家,卻是以雲州的平均水平按人頭提供了一年的錢糧。雖遠不能和以前在龍城時相比,卻比九原城的那些人好上十倍不止。


    若是他們再不識趣,或許就要去到九原了。


    雲州這些人,大多是原燕國朝堂的大小官員及家眷,他們的猜測未央方麵心思的能力可比九原那些人強多了。


    燕國覆滅的事實無法改變,但他們卻可以重頭開始努力,在未央拚出一片自己的天地來。


    未央的領土大上了許多,許多地方都需要官員去任職,需要安撫百姓,重建城池,需要用到的人很多。他們就是現成的人才,未央不可能完全放棄所有人。


    有了覺悟的原燕國大小官員,先後找到何玉錦,要他代為轉達自己要為未央效忠的意願。


    何玉錦眼下是副手,他把眾人寫上的效忠信交給了孫傳人。孫傳人非常滿意,他一個土鱉,有一個原來龍城的大人物打下手,什麽事情也不用幹。


    但孫傳人也清楚,他本就一個粗人,根本不適合來當這種文職。他在雲州這幾年也享受夠了,若是不出去撈點功績,他的兒子們以後在未央怕是很難混。


    他可不傻,何玉錦並非是來給他當副手,而是要來取代他的。與其等上麵的調令,不如自己主動挑個喜歡的地方去。


    他嬉笑著對何玉錦說道:“雲州就交給你了,我去未央城跑一趟。”


    “好。”


    孫傳人提醒道:“這裏可是君上的老家,侯爺府雖然摘了招牌,也沒有人住,可不要忘了時時去打掃。”


    話說到這裏,何玉錦哪裏能不明白什麽意思。


    他也突然覺悟了,李傾城把他放在這裏的用意。


    何家算是以另類的方式投到未央的,但李傾城沒有把他們當外人。侯爺府是九雲人的信仰,如此重地交到他手中,這是何等的信任。一個粗人孫傳人都能理解,他又豈會理解不了。


    何玉錦對著未央的方向拜了拜,道:“君恩厚重,何家當世代相報。”


    孫傳人雖然加入了未央幾年,可他從來沒有去過未央城。第一次去未央城,難免還是有些緊張。燕國還在的時候,他也是一次也沒有去過龍城。一是因為沒時間,二是沒有必要,三則是身份過於低微。


    如今可不一樣了,他欠缺的東西都擁有了。對於未央,他充滿感激。


    他沒有走近路,而是帶著幾個親信,要去九原城看看。他要看一看九原,看一看北境的大英雄守護一生的地方。


    九原已經太平了多年,城池依然給人以肅殺的氣息。


    這些城牆雖然已經修葺完整,但城牆上的那些傷痕卻無法抹去。仿佛,往日的金戈鐵馬,浴血奮戰皆在眼前。


    風雪漫天,孤身單騎,一人守一城。


    那些年,他過得到底有多苦,沒有人可以想象得到。


    孫傳人隻是個小人物,他也想追隨英雄的步伐。可當時的他還年輕,又有父母要照料,始終不能如願。終於有機會來到這裏,卻再不能見他的身影。


    孫傳人跪在地上陶陶大哭,哭得撕心裂肺。他的親信們也跟著哭了,無法抑製的悲傷。


    過了好久,他才站起身來,對著幾人罵道:“沒出息的東西,都給我起來,別丟人了!”


    “你不也一樣!”


    “不能與他並肩作戰,還可以和他兒子站在一起嘛。”孫傳人露出一個自以為很帥的笑容,引得眾人破涕而笑。


    一行人穿過九原城,四處看了又看。


    這是他堅守一生的地方,這麽貧窮,這麽普通。


    當看到九原人臉上偶爾露出的笑容,他們知道,他的一切努力都是值得的。


    當看到幾個醉酒的燕國舊民時,孫傳人莫名的生起了氣,拿著馬鞭就抽了上去。


    邊打邊罵:“就你們這群廢物,也敢欺負我九原的英雄,看老子不抽死你!”


    幾人被打清醒了,卻是不敢反抗。孫傳人一行人全員著甲,看不出身份,但這兇神惡煞的模樣,他們隻能忍著,等他發泄完。


    很快,衛瑉就聞聲而至。


    被抓了個現行的孫傳人,尷尬地拱了拱手,道:“衛大人,久仰!”


    “交錢還是去喝個茶?”衛瑉也不同他客氣。


    “嘿嘿!交錢,交錢!”


    衛瑉清了清嗓子,大聲地說道:“念你初犯,罰一千錢以示懲罰。”


    “多謝衛大人!”


    要是真按未央律法,可不是一千錢就能了事的。衛瑉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麵子,他又哪裏能不感謝。


    “在下有要事在身,改日再來打擾衛大人!”


    “好說好說!”


    一行人繼續向著未央城慢慢前進,避開人群後,一個親信問道:“孫哥,咱不是邊逛邊玩嘛,有個毛的要事啊,怎麽不去衛大人府上蹭頓酒喝?”


    “你蠢啊!”孫傳人罵道:“我才剛受了罰,又跑到衛大人府上,你就不怕來日別人打衛大人的小報告?”


    “學到了,學到了,不愧是孫哥!”


    “咱們都是笨蛋,就別在那裏亂拍馬屁了,省得丟人!”


    孫傳人順道也去了一趟山北城,畢竟那裏以前是北迪人的地盤,他也想看看。


    見過未央不同地方的風土人情之後,孫傳人滿是感慨:“君上和王上也真是厲害,可以把北境這種爛地方搞得有模有樣。若再過幾十年,完全不敢想象會是什麽樣的場景。”


    “咱還能活到那時候嗎?”


    “滾,不會說話不要說。”孫傳人罵道:“就算我們看不到,崽子們看得到啊!”


    是啊,要為子孫後輩們創造一個太平盛世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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