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榭看了一眼其他四個人,其他四個人隻是站著那裏,習慣性地沉默閉嘴,秉承著莊稼人老實,說多錯多的想法,他們隻是聽李三桃說話。


    原榭繼續問道:“那你們昨晚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五個人搖搖頭:“沒有。”


    “說謊!”原大人厲聲說道,“昨天晚上,你們既然能看到成大官人站在河邊看風景,那他掉進水裏的時候,你們怎麽會聽不到聲音呢?不說實話,那就迴衙門板子伺候。”


    站在最右邊的一個男子李忠良立即說到:“大人,我們真的沒有說慌啊!昨天晚上,我們真的沒有聽到任何聲音,甚至我們都不知道成大官人是什麽時候離開的。”


    “成大官人要是站在河邊,自己落水的話,肯定會唿救。你們難道會聽不到他唿叫嗎?”原榭問道。


    五個男子搖搖頭:“確實沒有聽到。”


    孔令玄說到:“大人,這不合常理。”


    宋平也說道:“這也太奇怪了吧!如果他們五個人沒有說謊的話,成大官人怎麽就悄無聲息地掉進水裏了呢?難不成真的有水鬼?”


    原榭點頭:“事出反常必有妖,成大官人一定不是自己落水的。走,我們去河邊看一下。”


    他們三人又走到河邊,在河邊走了幾丈,看到河岸邊有一個地方的青草有明顯壓踩過的痕跡。原榭立即蹲下來:“這裏應該就是成大官人落水的地方。”


    孔令玄看著地麵的壓痕:“這有點像滑下去的。”


    “又是滑下去的?不可能會滑下去。如果成大官人是滑下去的,肯定會在水中掙紮唿救。一個成年男子掉進水裏的時候,多多少少肯定會撲騰幾下,之後才會慢慢沉下去,這段時間他還是有向外求救的機會,成大官人不可能什麽都不說,就讓自己沉下水底的。”宋平說道。


    “如果那五個人沒有說謊的話,那說謊的就是……”孔令玄和原榭都想到了一個人,那就是仵作老馮,如果老馮故意掩飾了屍體中的一些線索,他們這些行外人也看不出來。


    原榭皺著眉頭:“如果是老馮出了問題,這事情可就大了。你找的仵作什麽時候到?”


    孔令玄說道:“晚上,他並不是幹仵作行當的,他開了一家酒館,在城南,名叫十裏醉春風。”


    “我聽說過這個名字,隻是從來沒有去裏麵喝過。改天要是有空的話,我跟你去走一趟。”原榭說道。


    “那裏可去不得!那是家黑店!”宋平說道。


    “十裏醉春風?那可是個鼎鼎有名的酒館啊!”宋平是靜嶽縣人,對靜嶽縣的事情了如指掌,十裏醉春風他早就聽人說起過,“大人,你還是別去了,十裏醉春風的老板人不太好相處,他有個外號叫鬼見愁,意思就是連鬼見了他都要發愁。”


    原榭看著宋平:“你去過?”


    “去過,還被鬼見愁宰了一刀!十裏醉春風可是家黑店,而且實在太黑了!我點了一壇子招牌酒,他收了我十兩銀子!大街上的酒家哪個不是一壇酒十文錢!”一千文錢能換一兩銀子。宋平說起十裏醉春風,嘴裏毫不客氣地倒苦水。


    原榭大概了解了十裏醉春風老板的情況,又看向孔令玄:“令玄,你是怎麽勸他來的?”


    “我們算是朋友。”孔令玄說道。


    原榭站起來,看著站在木台子旁邊的仵作老馮,老馮佝僂著背,麵無表情,像一棵枯老的朽木一樣杵在那裏,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麽。


    原榭在心裏暗自歎了口氣,也不打算多說什麽,隻希望這個仵作老馮千萬不要幹什麽背叛他們仵作行當的事情。按照大宋律例,仵作驗屍漏露所驗事狀者,杖刑一百。老馮這樣的行將就木的身子骨,要是被杖刑一百下,估計不死也殘!


    原榭命人將成大官人的屍體抬迴靜嶽縣衙門,待勘察清楚之後再將屍體還給成夫人。


    “成夫人,成大官人平日裏可跟什麽人結怨嗎?”原榭問道。


    成夫人一手拉著成留江,一手拉著成留雲兩個孩子:“應該沒有。他在外邊做事都是錢貨兩清的,應該不會跟什麽人結怨。”


    原榭又問:“是誰最先發現成大官人的屍體?”


    成夫人說道:“是家丁賴鑫,大人要找他問話嗎?我這就叫他過來。”成夫人立即派下人去把家丁賴鑫叫過來。賴鑫今年二十五歲,年紀不算大,看起來也是個普普通通的人,臉上沒有太多的特征,長著一張大眾臉。他見到縣太爺便恭敬地說道:“大人,找小人有何吩咐?”


    “你怎麽發現成大官人的屍體的?”原榭問。


    “迴大人的話,小的們從昨夜開始就被孫管家叫去找成大官人,我們分成兩路,一路往上遊,一路往下遊。我就一路沿著清水河往下遊找去,到蘆葦叢那裏就發現了河上飄著一具屍體,我走近了看,認出了老爺的衣裳,便迴去叫人一起拿工具把老爺的屍體打撈起來。”


    “打撈屍體的時候發現有什麽異常的地方嗎?”原榭問道。


    “沒有,隻有一具屍體。哦,老爺出門的時候頭上戴著一頂帽子,現在帽子不見了,我還在蘆葦叢裏找了好久,沒有找到老爺的帽子。”


    “這頂帽子什麽樣?”原榭問道。


    成夫人說:“是一頂織金的黑色四方帽,價錢不貴,也就是三百兩銀子。”


    “三三三百兩銀子!”宋平驚訝地說道,“三百兩銀子還不算貴?我姐姐的糕點鋪子一年還賣不到三百兩銀子呢!”


    成夫人自知說錯了話,便輕輕捂了一下嘴,而後笑道:“瞧我這張嘴,宋捕頭,老爺的帽子多半是被水衝走了,不要也罷!”


    *


    返程路上,原榭跟孔令玄、宋平討論起了案情:“你們覺得兩個案子之間有聯係嗎?”


    宋平說道:“我覺得這個成大官人就是自己失足落水死的。老馮不是都檢驗過了嗎?”


    原榭沉默了一會兒,他不打算跟宋平解釋自己對老馮的懷疑。


    孔令玄說:“我不知道。大人是怎麽想呢?”


    “兩個案子都有很多的共同點,都是失足落水,尤其是兩個落水者之間看起來都像是自己不小心失足落水的,落水的時候不喊不叫,周邊沒有一個人聽到,這個就是最大的疑點。”


    “如果是自己失足落水的,人在生命垂危的時候肯定會喊救命,讓周邊的人聽到,現在周邊的人都說沒有聽到。這種情況隻有兩種解釋,一種是周邊的人撒謊了,一種是死者被人溺死的,他們沒有機會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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