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眠猜測貝倫德看中的其實是法爾法的魔法,踩到影子就能禁錮目標,相對於常規的夜間刺殺,適合在陽光明媚的白天使用的魔法,更加令人難以提防。


    幸虧她昨天在隧道裏待的時間太長,導致搓出來照明用的光球早已開始變暗,否則這挨打的人說不定就要換成她了。


    連同法爾法方才的說辭,唐眠也覺得最多隻能信一半兒。


    禁令的確能夠限製人們說謊,然而隻要視角不同,同一個故事也會產生不同的版本,都可以稱其為真相。


    要看是誰說的,內容對誰有好處。


    帶上個人情感和私心去看待事物是很正常的事。


    西王母和玉帝明明是兩個神話體係的神隻,還不是被謠傳成了兩口子。


    再看法爾法的故事。


    首先是伶人的說法,的確,到處亂跑的職業不止有冒險者,還有傭兵,商人,參加魔法師等級考核的魔法師等等,都不會在一個地方永遠停留。


    王子還會跑去窮鄉僻壤的地方找寶藏呢。


    但伶人有些不太一樣,他們要做的應該是在追捧者多的城市裏來迴巡演,提高自己的知名度。


    單純的流浪隻會讓剛剛提起興趣開始關注的觀眾們很快遺忘,把金幣和珠寶捧到別的伶人麵前。


    所以咧,什麽樣的理由會讓利茲娜和法爾法放棄越賺越多的金幣和名氣,不斷重複從零到一的步驟?


    還是在需要賺錢購買昂貴魔法書的情況下。


    然後是貝倫德,唐眠認可這個男人的狡詐中帶著謹慎,屬於不見兔子不撒鷹的類型。


    當時她用了苦肉計才將這男人反製,還是在大小姐路易莎的配合之下。


    法爾法認為的貝倫德發現了她和利茲娜這一認知上,唐眠更傾向於她們早就被盯上了,隻是出於某些原因,貝倫德沒有立刻找上他們。


    比如說,魔法的瑕疵太多,女巫的實力不足等等。


    既然威脅性小,貝倫德有必要膽怯到連名字和臉都不敢露出來麽。


    有什麽事是隻有算計她們,強迫她們才能達成的目的?


    唐眠心神微動。


    “貝倫德讓你們殺過幾次人,他們都是貴族嗎?”


    法爾法不明所以,猶豫片刻後如實迴答。


    “是圖萊伊瑪王國的艾德瑞伯爵,利茲娜負責在家族宴會上下毒,我負責確保伯爵四小姐的丈夫徹底死透。”


    暗殺擁有領地的伯爵,還要滅了人家滿門。


    唐眠終於想起貝倫德這家夥有多麽記仇和小心眼兒。


    而這位被重點關照的伯爵女婿,就是利用外室重建切爾頓小鎮的男人。


    不過是一份奴隸契約書而已啊。


    “伯爵全家……都中毒身亡了?”


    這毒藥的殺傷力得多大呀?


    “當時我們看到所有人都喝下毒湯後就立刻逃走了,並不清楚是否全員死亡。我們跑到諾辛格爾公國的去等待貝倫德的下一個命令,沒有再迴去調查。”


    估計這掃尾的工作,可以由受貝倫德控製的其他人負責處理。


    “那個伯爵女婿呢,你是怎麽確保他不會被治愈魔法救迴來的?”


    這一次,矮個子的小女巫沉默的時間更長了。


    唐眠以為她不會繼續迴答,然而兩人同時踏入深幽的隧道後,法爾法緩緩開口。


    “我挖出了他的腦子,丟進馬廄的食槽裏。我取出他的心髒,扔給為伯爵看守莊園的獵犬吃。還有他的***,我把它剁碎後撒入了連通護城河的茅廁裏。”


    唐眠不由得屏住了唿吸,還差點左右腳把自己絆倒。


    “他是個十足的變態,惡棍,混蛋,比貝倫德還要虛偽十倍。我絕不會為自己所做的事有絲毫懺悔。”


    寂靜深邃的黑暗中,法爾法的語氣冷冽決然,充滿恨意。唐眠搓的光球不夠亮,看不清矮個子女巫臉上的表情。


    也不需要看到了。


    至此之後,兩人再無交談。


    隧道之外,一個和法爾法差不多高的執事裝男童靜靜等候著,臉上戴著遮住眼睛的半塊麵具。


    麵具明顯偏大,邊緣綁著用來固定的細繩子。


    唐眠見過全臉版的,立刻認了出來。


    “跟我來。”


    小小執事的聲音故作低沉,應該剛剛進入變聲器,嗓子顯得略微沙啞。


    他引領著唐眠和法爾法離開灰白色的磚石路,走進帶著腥臭味的焦黑色泥土地。


    一裏地外的石磚地麵上,神聖庭的執法者洛倫佐和阿瑞斯家族的俄納少爺正在悠閑地喝茶。


    他們沒有理會走過來的三人,繼續享受自己的早餐。


    利茲娜臉上的紅腫已經消退,穿著長至腳腕的女仆裝,正在鋪地磚。


    旁邊放著三大堆碎石塊。


    要先將石塊用魔法碎成粉末,加水攪和做成大小相同的磚,最後再鋪在泥土地上。


    利茲娜的碎石魔法可能是剛學的,破碎石塊時總會飛濺出幾顆小一號的石子。


    洛倫佐的鎖鏈似乎有自動索敵的功能,能精準擋下每一個想要飛上餐桌提高存在感的小家夥。


    法爾法見狀,急忙快走幾步,加入鋪石磚的行列中。


    小執事也走上前去,為座位上的兩個男人斟紅茶,並取出新點心擺放在空了的餐盤上。


    唐眠站在黑土地上,雙臂交叉,既不上前打招唿,也不蹲下鋪磚,就這麽靜靜看著幾個人表演。


    她上班那會兒,好幾次見到老板這般晾著想要請事假的同事。


    唐眠看到執事服的時候,立刻想起了同樣傲慢的懷恩夫人。


    儀態和神情幾乎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八成源自同一個調教師父。


    這位俄納少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失蹤後差點被判定為死亡的阿瑞斯家族唯一繼承人,來自凡登堡。


    懷恩夫人的找丈夫之旅應該成功了吧,依照她被洗腦的程度,怎麽不見她在附近服侍,錯過這刷好感的好時機?


    不知為何,唐眠確定下這位俄納少爺的身份後,腦海裏開始浮現某位尋路師的暴躁妻子。


    時間太久,已經想不起那女人的具體模樣了,隻記得鐮刀十分鋒利。


    唐眠有些唾棄自己,大清早的迴想別人的老婆,太不正經了。


    約莫是昨晚外麵太吵,她沒睡好。


    恩,一定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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