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醉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玉墜子失去了光澤,她嘴唇動了動,最終也沒說什麽,隻是道:“這裏麵似乎沒有靈力了,你給我,我在幫你輸一些。”


    當初她在這墜子裏封了一滴心頭血,能抵下大乘期以下修為的致命一擊。


    如今竟然黯淡了,這個赤藜,她該早知這個魔頭沒有如此簡單才對。


    黑發落在頰側,她麵色仍然有些發白,神色倦懶虛弱。


    “你沒事吧?”


    裴鳳硯道:“無妨,師尊,我們現在要去北冥淵東域嗎?”


    沈醉點了點頭:“去。”


    長夜寂靜,沈醉因為傷勢早早就休息了,翻來覆去睡不著的裴鳳硯坐在飛舟甲板上看著滿天的星河,夜涼的風吹在臉上,他轉過頭,從這裏可以看見對方屋內那盞暗沉沉的燈火。


    那個時候在那魔蚺洞府之外,是這玉墜子救了他一命,當初她交給自己的時候並未提過,隻是說,它能聚集靈氣,幫助修煉。


    能擋下那魔蚺的一擊,可見其蘊含的能量之大。


    隻是她為什麽要將如此珍貴的寶物給他呢?


    為什麽呢?


    明明之前,她是那麽厭惡他。


    為什麽要這樣,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的恨仿佛一個笑話。


    可是他明明那麽憧憬成為一個能救人於水火的修士,她卻毀了自己的靈根,斷了他修煉的可能,他不該恨嗎?


    他明明剛剛期待從苦海脫身,擁有自己的新生活,卻迎來的是無休止的折磨虐待,他不該恨嗎?


    可是那個她已經讓自己覺得陌生了。


    真的是他錯了嗎?


    不出七日的時間,二人已經來到了北冥淵東域,東域已經是幾乎無人居住的荒原,這裏沙塵滿天,就連魔物都少有出現,天氣惡劣至極。


    赤藜的消息也不知是何年何月的,所以即便是來到了東域也依然如同大海撈針。


    這裏的太陽似乎距離地麵很近,烤的人睜不開眼,汗水刺的人眼睛劇痛。


    沈醉將帷帽帶到他頭上防曬,一片清涼從頭頂落下。


    荒原看不見盡頭,一陣熱風吹過,風沙迷人眼。


    足下沙地柔軟,踏上一步便深陷其中。


    “不好。”


    流沙旋渦將拚命往下拽,想要將人吞噬。


    裴鳳硯下意識要去抓住對方,但是還未來得及觸及對方指尖對方就陷了下去。


    風物流轉,沙下竟然有著一座損毀的孤城,抖落衣衫上的沙塵,沈醉看著眼前的場景。


    “鳳硯。”


    眼前的沙堆裏伸出一隻手,裴鳳硯因為嗆了沙不斷咳嗽,勉強迴應道:“師尊,我在這。”


    沙中的城市仿若在燃燒一般,空氣比地麵之上更加灼熱。


    “這是什麽地方?”


    沈醉用靈力為二人納涼,道:“沙中漠羅城,鳳凰故裏。”


    孟花吟確實來過這裏,這也應該是原著之中她獲得鳳凰傳承的地方。


    竟然這般灼熱,好似燃著一把地獄業火一般,若無靈力納涼怕是待不了多久便會活活熱死。


    一路上有著不少劍痕,地上沾著幹涸的血跡。


    沈醉看的驚心。


    這地上的血跡,如果是同一個人的,這個人絕對是受了重傷,危在旦夕。


    沿著許多斑駁交雜劍痕往裏走,沈醉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冰淩花劍痕。


    師尊?


    地上的地磚紋路詭異,沈醉看向紋路交織延伸後的中心,中心鑲嵌著一顆暗紅色的圓形珠。


    中心的地麵上用鮮血寫著一句話,但是話的後麵一半已經被毀去,隻剩下小心二字。


    小心?


    小心什麽?


    還是小心誰?


    沈醉走向前想看清被毀去的另一半,中心的暗紅色圓珠散發出一陣光芒。


    紋路中心忽然出現一道光幕的畫麵,上麵出現一個風雪交加的畫麵,畫麵中藍衫女子身後跟著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沈醉很快認出了這個畫麵。


    這不是當初搖光仙尊帶裴鳳硯迴到蒼玄宗的畫麵嗎?


    畫麵中的搖光因為妖毒修為停滯不前,月月受妖毒折磨,隻能修習邪術壓製妖毒。


    沈醉麵色一白,下意識去看裴鳳硯的反應。


    她已經將邪術的力量全部從體內清除,如今又被如此展露人前,她下意識有些擔心,畢竟眼前的裴鳳硯似乎一直想著報複她來著。


    修行是搖光的執念,自從周微生失蹤,宗門重擔壓在身上,她必須越來越強,才能庇護宗門,不致讓宗門基業毀於一旦。


    邪術不斷損害著人的心性,同時兩種力量在體內相互壓製,雖然克製了妖毒,但是卻也讓人無法繼續提升修為。


    無奈之下她隻能尋找爐鼎試圖融合兩種力量,但是邪術的力量逐漸增長,讓人脾氣越來越陰晴不定。


    故而她時常對裴鳳硯痛恨不已,說起來也是對不得不修煉這種術法的自己的痛恨。


    鐵鞭落在少年人瘦弱的脊背上,幾乎吃不飽飯的孩子瘦的可憐,似乎要斷氣一般。


    沈醉看不下去的闔上眸,眼睫顫抖。


    手指緊緊攥著衣擺,沈醉眼睛瞬間紅了起來。


    裴鳳硯看向沈醉,見對方似乎痛苦懊悔的模樣,原本看著畫麵鬱憤與委屈瞬間煙消雲散。


    但是他仍然覺得自己的心在哭泣,為他似乎輕易原諒了那個曾經讓自己痛苦不已看不到希望的人,那個曾經的自己似乎在迴憶裏質問如今的他。


    讓他難以心安。


    畫麵中似乎是一些曾經發生過的事。


    後麵的沈醉似乎幡然醒悟一般,開始教兩個弟子修行,他從畫麵中看見她剖開心頭血製成護身的玉墜子,然後交到他手中。


    裴鳳硯眼裏滿是茫然和驚訝,伸出手下意識摸了摸空蕩蕩的胸前,那個黯淡的玉墜子已經被她拿了迴去。


    她在閉關時將體內的邪術靈力徹底剝離,似乎放棄了去壓製妖毒。


    二人一起踏上去修複靈根的道路。


    靈潭之中,對方拿著特殊的匕首將二人靈海剖開,然後用自己的靈根將對方損毀的靈根修複。


    她清醒的、下手利落,若非因疼痛的喘息和額上汗水,怕是讓人覺得她毫無知覺。


    她將昏迷的少年背迴飛舟,處理好傷勢然後自己躺在房間裏一睡就是數日。


    裴鳳硯下意識看向一旁閉著眼睛的沈醉,本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師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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