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關的窗戶鑽進來一陣冷風,原本感受不到溫度的桃花忽然覺得有些冷,他下意識的躲避著對方的眼睛。


    沈醉再次追問:“你想讓我去嗎?”


    她咄咄逼人的,不給他留任何一點逃避餘地,將人逼入不得不迴應的死局。


    濯雨眼尾泛紅,恍若下了一陣桃花雨。


    “不想。”


    沈醉笑道:“我也不想你去,你放心,無論有沒有情根,我都不會改變。”


    濯雨道:“我去吧。”


    他原本就是無心的草木,得以窺見一季春華,如今也不過再次迴到原地。


    對他來說早已習慣了。


    習慣了。


    他不想。


    女子的問題此時在耳邊響起。


    心底的一個聲音著急的破土,瘋狂地想要衝破桎梏說出內心的答案。


    他不想。


    他不想沒有情根,他好不容易擁有個人的感情,他不想再做迴以前那個無知無覺的草木。


    沈醉道:“沒關係的,我沒事。”


    這件事不能耽誤,時間拖得越久,因此受害的人就會越多。


    “你幫我好嗎?”


    握著自己手的指節是溫熱的,濯雨喉頭艱澀說不出拒絕的話,艱難地點了點頭:“好。”


    先天王水改造過的身體,想做到並不難,但是濯雨的手此時仿佛有千斤重,僵硬在原地抬不起來。


    “我來吧。”


    秦霽的聲音打破了眼前的僵局,他眼眸清亮,黑瞳裏滿是堅定,見到二人望向他時露出一抹笑容。


    “你們兩個兩情相悅,幹嘛非要在這個時候做這種事,隻好我來做這個人了,左右我也沒什麽好在乎的,無情無愛,樂得自在。”


    秦霽眼裏滿是笑意,像是毫不在意的說出這番話。


    沈醉:係統,有辦法幫秦霽嗎?


    係統:可以是可以,但是宿主和秦霽都是人,與濯雨不同,人的情根是很難再次生長的,可以在宿主脫離世界時將情根轉移到他身上,沒人會發現。


    沈醉得到係統的迴應,道:“你真考慮好了?”


    秦霽距離飛升也就差一個契機了,沈醉冥冥覺得與這有關,沒有阻攔的道理。


    秦霽道:“當然。”


    濯雨竟然莫名覺得鬆了一口氣,同時又開始為自己的推脫感到羞愧起來。


    這是……私心嗎?


    濯雨深吸一口氣。


    沈醉用神力為秦霽隔絕痛意,濯雨腕間的折枝散發著微光,手中飛出一隻桃色靈蝶。


    桃色的蝴蝶扇動著翅膀從秦霽身體裏的情根拔除,一條金色的光絲出現在空氣中,又頃刻消散。


    沈醉:原來這便是情根。


    秦霽看著眼前的情根,麵色毫無波瀾,仿佛,這並非是從自己的身體中取出來的一樣。


    她餘光悄悄看向濯雨,對方眼中陌生之餘還有著隱隱的羨慕。


    像是個躲在角落裏孩子,隻敢偷偷窺視著旁人手中珍寶,借得這一眼的光,默默照亮自己。


    沈醉將自己的手覆蓋在他無所適從的手上。


    三人尋著魔氣來到一處崖底,崖底草木枯萎,魔氣深重到幾乎已經快要肉眼可見。


    三人進入洞穴,一陣黑霧瘋狂地湧了上來,好像無孔不入一般纏上三人的身體。


    詭異的殺戮之心瘋狂滋長,眼睛已經看不見二人,全然陷進了魘魔的幻覺之中,沈醉緊緊握住手中的柳枝。


    難怪要無情根之人才能斬殺魘魔,愛恨嗔癡都是情,有情便會被魘魔誘導,星星之火便成燎原之勢。


    殺意、愛意、恨意。


    想讓他們自相殘殺?


    好算計,可惜眼前的三人,一人為草木,一人無情根,而她……她有外掛。


    沈醉握緊手中的柳枝,神力貫穿柳枝後緊緊纏住黑霧,黑霧中的魘魔現出了形體。


    眼前的黑霧看不清樣貌,口中發出刺耳聲音。


    “你是什麽人?”


    沈醉笑道:“天庭新任神官沈醉。”


    無心道:“你有情根,為何能不為我所控?”


    這一點沈醉也沒想到,不過她似乎並不是全無影響,隻是那種殺意尚且可以克製罷了。


    係統,是不是你搞的鬼?


    係統:一點點啦,這不是怕宿主被控製嘛。


    沈醉:你小子什麽時候這麽好了?有陰謀?


    係統:我怕你被控製把他們兩個殺了了,他們可不是你的對手,這樣任務就玩崩了。


    “神官?哈哈哈哈,和濯雨那個家夥一樣嗎?我的手裏可有不少神官的性命。”


    無心眼裏露出一絲狠厲,魔氣翻湧著想要掙脫柳枝。


    沈醉的符陣打在對方身上,怒道:“別廢話,將那些百姓的情絲都還迴去。”


    無心道:“我這隻有來的道理,哪有還迴去的,神官又如何,我可不怕你。”


    “控製不了你,我還有旁人。”


    沈醉眼裏有些疑惑。


    一枝桃花從胸膛穿過,鮮血浸染桃花,劇痛瞬間蔓延開。


    ?


    偷襲啊。


    二人顯然都在幻境之中,而隻有秦霽在幻境之外。


    沈醉的柳枝將魘魔控製著,折枝帶著淋漓鮮血,沈醉立即轉移了位置,符陣轉移了目標,連忙招架著對方的攻擊。


    濯雨緊緊握著桃枝,已經深陷幻境之中,眼前的“魘魔”神色狠厲,手中滿是自己朋友的鮮血,冷聲諷道:‘沒有情根的草木而已,真以為能勝得了我嗎?’


    又是一擊攻來,符陣與折枝相接,抖落一陣花瓣。


    “你確實該死。”


    濯雨神色惶然痛苦,似乎這個幻境讓他感到極為難受,沈醉咬牙切齒,冰冷的目光緊緊盯著魘魔。


    無心冷笑道:“我也沒想到,竟然能控製他。”


    “草木是無情根的,真是奇怪,他好像……有了情根。”


    沈醉將口中的血腥氣咽了下去,不想傷到對方的沈醉隻能不斷躲避,不過被控製住的濯雨顯然不是她的對手,指尖蘸血繪出血符,血符打入對方眉心,濯雨的動作才終於停了下來。


    他的眼裏是看不見沈醉,在魘魔的幻境之中,眼前的人就是自己在那場大戰之中的敵人無心。


    被靈符控製的濯雨動彈不得,眼底猩紅,沈醉猛然吐出一口血,轉身看向無心。


    就在這時,一柄劍貫穿魘魔的喉嚨,眼前的幻境瞬間破碎。


    秦霽麵無表情地收迴劍,抬眸看向沈醉。


    沈醉:……來的真是時候。


    眼前的幻境消失,之前從未進入過魘魔幻境的濯雨還有些茫然,眼前的景象忽然變成了洞穴,明明前一秒自己還在與魔族對抗。


    掌心的折枝仍然是滑膩的手感,洞穴之中充斥著血腥氣。


    ……


    沈醉迅速將唇邊的血擦幹淨,但是又看見自己胸前一大片血漬,似乎覺得根本隱藏不了,她收迴靈符,率先道:“你感覺怎麽樣?”


    濯雨嘴唇微張,似乎喉嚨被人掐住一樣無法唿吸,手中的折枝瞬間掉到地上。


    “我剛才……被控製了?”


    以往他隻見過旁人被控製,因為他是沒有感情的,每次都是冷眼旁觀,所以此次被魘魔控製來的更加猝不及防。


    沈醉深吸了口氣,道:“沒事,他死了。”


    胸腔痛的厲害,嘴裏的血也咽不下去了滲出來。


    “濯雨,你有情根了。”


    沈醉笑著恭喜他,濯雨連忙將神力輸入她的身體,疼痛逐漸消失。


    洞穴外一陣金色霞光灑下,是飛升的霞光,秦霽眼底閃過一絲意外,沈醉卻好像早有預料一般,微微垂眸。


    手中的鮮血沾上對方的掌心,濯雨緊緊握著他的手,心裏有些惶恐茫然。


    他已經在盡力醫治她,但是被折枝刺穿的傷口還是不斷往外流著鮮血,源源不斷的神力也杳如黃鶴一般,竟然起不到一絲作用。


    沈醉將人抱住,將下巴靠在他雪發之間,安慰道:“濯雨,有情根了,我也是神官了,你還想讓我做你的妻子嗎?”


    帶著血腥氣的溫熱唇瓣貼著額心的神印,對方的氣息淩亂虛弱,話語卻依然清晰:“喜歡我嗎?”


    這次他終於看清了對方的樣子。


    他有情根了,這次他終於明白了。


    這種攪弄著心神,讓人疼痛的無法唿吸的感覺。


    “喜歡。”


    桃花落下一滴灼燙的淚。


    “我喜歡你。”


    女子滿意的闔眸,嘴角微勾,笑道:“我也是。”


    沈醉:收工。


    係統:就這麽走嗎?


    沈醉:不走怎麽辦,這麽好的機會,不然神官的這個壽命,難道在這個世界耗千萬年嗎?


    係統:……不是我說,你的傷不致命啊。


    沈醉:那沉睡吧,總之交給你發揮了係統,記得把我情根給秦霽,這小子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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