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問雪笑著抓住她的手:“殿下,你為何不肯信我呢?”


    她可是真心實意的。


    她神色恍惚,似乎想起原先她也曾這樣問她。


    那時自己不信,將這句存疑的話在心間反複琢磨,不知是謹慎還是說懦弱,是她不敢賭。


    薑問雪看著對方眼睛,神色堅定,不肯退卻地要一個答案:“你信我。”


    殿下。


    你信我。


    豐嶽奚已死,東陵餘部也在一年內迅速被擊潰,年末初雪落下的那一日,正是王師迴京的日子。


    沈醉騎著靈狐在城門前停下,迴過頭看向身後的薑問雪,她穿著一身普通戰甲,頭發緊束,鳳眼在她看過來的一瞬間收起憂色,微微含笑,看起來像個極為俊俏的小將。


    “你要迴去了嗎?”


    如此艱辛危險的戰場之上,二人朝夕相處一年,難免有些惺惺相惜的意味,再加上她本就知道薑問雪的心思,如今倒也讓自己生出來些旖旎想法。


    其實和她成婚也不錯。


    她似乎對自己極為了解,總是能精準把握她的想法,但是總覺得她看向自己的眼神有自己說不清的意味,有遺憾也有愧疚。


    她似乎真的忘記了很重要的事。


    沈醉垂眸,道:“我們成親吧,我會稟明父皇。”


    不問前塵,隻注重此刻好了。


    薑問雪垂眸,輕輕點頭,但是卻不似沈醉想象中那麽高興。


    成婚啊。


    真好。


    不過她還得處理一件事。


    薑仁坤還好好活著呢。


    若是與沈醉成婚後自己再做這件事,恐怕會牽連她。


    人群將二人分隔,薑問雪看著沈醉離去的背影,默默將發間紅梅簪拔了下來,口中泛苦。


    燈火搖晃,門口傳來敲門聲。


    “父親。”


    薑仁坤已經接受了這個女兒恢複正常的事實,放下墨筆,剛準備叫她進來,門已經被推開。


    薑仁坤皺了皺眉。


    “有什麽事嗎?”


    薑問雪道:“前些日子和清王殿下去了邊關,未曾稟明父親,是女兒的不是。”


    薑仁坤道:“清王和你還未成婚,還是要注意,他最近風頭很盛,說不定我們薑家……”


    他話裏話外盡是對自己野心的暢想,薑問雪打斷道:“殿下說要請旨成婚了,應該不會太久。”


    “好,好!”


    薑仁坤連說幾個好字,似乎並未發現薑問雪的異常,她臉上帶著詭異的笑意,如同看著跳梁小醜一般看著薑仁坤,等對方笑完,意識到不對,才開口緩緩道:“所以,父親,我有些事必須要處理了。”


    白刃刀光一閃,血腥氣瞬間湧上鼻尖,薑仁坤來不及慘叫就失去了生息,死死瞪著薑問雪。


    “那個女人已經去陪你了,父親。”


    幽暗的目光看不見底,薑問雪將刀尖鮮血擦幹淨,默默走出房間。


    薑府遭遇此事,自然不能平靜,京中如同靜水被投入一顆石子,瞬間被攪動起來。


    上下令嚴查。


    京中似乎又冷了幾分,滿地清白。


    天牢之中,薑問雪靜靜坐在地上,裏麵暗無天日,僅剩的一點燭光在打開門後吹進來的冷風下幾乎要熄滅。


    “壺光,你在外麵等我。”


    沈醉得知薑家之事時原本還在擔憂薑問雪,但是沒想到查到最後,竟然是她幹的。


    她身上披著厚重的墨色大氅,頭發用玉冠束起,輕垂的眼睫看向幽深的刑房通道 。


    薑問雪抬眼看向沈醉,沈醉道:“你幹的?”


    薑問雪點了點頭。


    “為什麽?”


    沈醉眼裏帶著淡淡冷意,但是全然被質問與悲傷掩蓋,看不出來。


    根本沒想過與自己成親罷了。


    薑問雪知道此事瞞不過他,也沒有躲,隻是笑了笑,無懼她的視線,抬眸與之對視。


    “殿下。”


    沈醉見她穿的單薄,天牢之內隻有單薄草鋪,她解下鬥篷,蹲下身來蓋在對方身上。


    “你犯的是死罪。”


    她胸中生著悶氣,看著對方似乎毫不在意的眼神,她用力的係緊綁帶,冷哼一聲。


    薑問雪笑了笑,道:“殿下要殺了我嗎?”


    沈醉沉默不語,薑問雪咬破指尖,鮮血從指尖湧出,她抬手在對方眉心一點,歎了口氣。


    溫熱的血液在眉心留下一抹紅,沈醉神色黯然,猛然站起身來。


    係統:恭喜宿主恢複記憶!


    沈醉:真是個複雜場麵,沒想到失憶會連通係統和攻略都忘記,本以為你能幫我一呢。


    係統:不好意思,統統能力有限。


    沈醉看向薑問雪,眼底閃過一絲無奈。


    “走。”


    她猛然將人從地上拉了起來,語氣帶了些厲色。


    她拉著人不顧一切走出天牢,獄卒見她拉著囚犯,紛紛跪在地上。


    “走。”


    她鬆開手,看向薑問雪。


    堂堂清王,竟然當著這麽多人的麵,毫無顧忌地將人從天牢裏放了出來。


    壺光道:“殿下,這樣……”


    不合規矩,況且這麽多人看著。


    到時候陛下必定會怪罪的。


    沈醉冷冷掃過眾人,道:“人是本王放的,本王一力承擔。”


    說罷,她抬眸看向薑問雪,眼底閃過一絲異色。


    薑問雪眼裏全是茫然與怔愣,似乎沒想到她會如此瘋狂與大膽,但是與對方冷冽神色一對上,她又像是被刺了一樣移開眼。


    “多謝殿下。”


    沈醉並沒有說她恢複記憶,神色冷淡 看起來不帶一絲情意,讓人滾燙的話說不出口就被澆熄。


    她是故意為之,若是讓薑問雪知道自己恢複記憶,她怕是不願意走,不如自己裝作和她決裂,先保她安全。


    沈皇再寵愛她,也不會徇私處置薑問雪,所以隻能如此了。


    薑問雪道:“殿下是要與我……”


    “江湖不見。”


    她的話被冷聲打斷,看向沈醉滿是冷意的眼眸,她微歎一聲。


    早知如此,不必……


    不必這麽難過,她早就想到了。


    但是眼底還是控製不住酸澀,薑問雪強忍淚意,笑著行禮。


    “江湖不見。”


    她不能因為沈醉放棄複仇,沈醉亦有不能因此放棄的東西。


    在彼此的選擇之中,盡管雙方有愛,卻始終未曾排在第一位過。


    自己做不到,也不強求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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