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譯肯這個傻逼。


    龍七迴他:“嗯,嗨了。”


    然後主動把電話掐斷了,因為老坪的來電插播進來了,她用頭發絲都想得到他打這個電話是什麽意思,她的煙癮有點迴來了,但忍著,又吹了會兒夜風後,就進去了。


    老坪不準她碰煙,他在這方麵特別堅持。


    那個趴持續到淩晨三點才逐漸散場,老總那邊派了車送龍七迴家,老坪這迴機智了,說來時就開車了,司機候著呢,沒沾酒。


    其實司機早迴家休息了。


    但他這麽做的原因倒不是說怕龍七被饞涎上,而是徹徹底底嫌她租住的小區寒磣。他不止一次地勸她換個高檔小區,再次也得是公司附近的,至少還有個地域優勢。龍七沒耐心聽,在出租車上激他:“怎麽?我還打算招個室友。”


    “我給你的分紅少嗎?”老坪反擊。


    “房子是你住還是我住?”


    “那這樣吧,”老坪說,“下次再有商務車送你迴來,咱報你家爺的地址,到時候我在那兒候著你,送你迴家。”


    老坪這事兒暗示了不是一迴兩迴了,靳譯肯家那塊全市最金貴的地段可把他虛榮壞了,他特覬覦,特想在報地址時甩一個過去,但龍七每次都無視這話題。


    老大年紀了還這樣,比她個姑娘還逗。


    不過那場局之後,老坪沒再給她安排工作,因為高考來臨了。


    拜靳譯肯出國前對她一番輔導的福,拜老坪為她找了一堆家教老師的福,也拜自己在之前自覺補習的福,這次的考試她沒有交白卷,而且腦子裏的知識點都找得到相應的用武之地。那時六月蟬鳴,微風絲絲,考場外無車鳴與喧雜,考場內滿是奮筆疾書聲,她每做完一張試卷,就在心裏估算自己能得的分數,覺得應該是可以了。


    那幾場考試中,她都沒見到董西。


    考試結束的當天,一向討厭她的女班長邀她參加班裏組織的聚會,龍七當時在迴老坪的信息,老坪把目前定下來的幾個造型樣圖發給她了,她滑著手機屏幕,細細看,女班長咳嗽一聲,敲了敲她的課桌。


    龍七看她。


    “今天晚上的畢業聚會你來嗎,”她生硬地說著,附加,“班主任讓我通知每一個人去。”


    “不去。”龍七看迴手機。


    班裏氣氛嘈雜,外頭陽台有一堆人在丟書,同桌趴在窗口拍丟書的場麵,女班長則站在原地不動,好像還有話說。


    龍七又看她一眼,意思是還有什麽事。


    女班長聳聳肩,說:“來吧,你還是來吧,畢竟同窗三年,往後咱們都要散了。”


    這一句話,淡淡的,從一向厭惡她的女班長口中說出來,反倒貌似戳中了心裏某一個點,龍七的指頭輕輕地撫著手機側邊,沒說話也沒搖頭,女班長則一直站在她桌前,這個場麵略微煽情,可惜後來同桌突然噗一聲坐迴位子,硬生生打斷畫麵美感。


    椅背撞到她那邊了。


    她皺著眉看那貨,還沉浸在高考後狂歡氣氛中的同桌立馬察覺殺氣,扭頭就說:“對不起對不起。”


    “話說你,”龍七想起來問,“你叫什麽名字?我一直沒記過。”


    同桌一愣。


    其實同桌這男生還蠻好玩的,雖然沒什麽存在感,但這麽一個學期下來,算是龍七少有的不討厭的男生之一,而且他還挺能估摸她的情緒(以決定自己在當下的狀態要說話找死還是閉嘴生存),嘴巴也挺牢(目睹過靳譯肯發給她的私密短訊但是不外傳,看出她對董西的小心思但是不多問),還會替她抄作業買早飯收快遞,等等。所以她這半個學期過得還算舒心。


    所以她終於想起來要了解了解他了。


    同桌楞完後,答她:“郝帥。”


    龍七看著他。


    同桌強調:“就是,郝帥。”


    龍七點頭,同桌無奈地說:“你要笑就笑……別這樣不忍直視。”


    “我覺得你的名字有點熟悉,好像在其他地方也聽過這個名字,算了,不聊了。”


    她說著,繼續看手機。


    同桌慢悠悠地講:“我進了你的粉絲後援團,現在是這邊分會的會長……”


    龍七又看他,她已經快繃不住了,快要笑出來了,同桌臉色通紅,辯解:“我是純顏狗,不追真人……”


    女班長插話:“你考慮得怎麽樣?要不要來呢?每個班都去的。”


    因為這最後一句話,龍七的注意力又被扯迴來,她終於沒笑出聲,別過頭看女班長這兒。


    同桌看著她。


    幾秒後,她臉上的一些殘留笑意緩緩淡去,答:“不用了,我不去,謝謝你。”


    那天晚上,下了一場雷陣雨。


    龍七在這一場夏雨後,正式開工了。


    她知道有一處地方正在歡聲笑語,正在離別愁緒,正滿載著整整三年的迴憶與動蕩,而她在這一處化著從沒化過的妝,穿著從沒穿過的衣服,與從沒見過的人做著以後都將做的事。


    雨後的空氣格外濕膩,老坪在現場忙碌勘查,工作人員在調試燈光與設備,她靠在一處舊木門上發呆,梳化人員快手打理她的每一縷頭發,導演趁開拍前,又親自給她講了一遍戲。


    卓清發了一條短信給她,說:畢業快樂。


    鬱井莉發了一條短信給她,說:賤人。


    一些從沒存過的陌生號碼向她發了不留名的告白。


    也有一些從沒存過的陌生號碼向她發了不留名的辱罵。


    她在拍攝間隙一條條地接收著,一條條地看著,一條條地刪著,刪到最後一條的時候,手機又跳出一條短信提示,董西的名字以橫幅提醒形式跳在屏幕上方。


    龍七的手指停在手機表麵上,看著那上麵的三個字。


    祝平安。


    現場的燈光穿透夜色,照在她微卷的長發上,她深吸一口氣,看向城市上空的夜幕,光啊,全是光,看不到一點點星跡,而後看向人群外的老坪,老坪剛跟女助理交代完事項,見她注意過來,高舉手臂,習慣性地朝她豎一個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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