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捺著心頭的震驚,在場中環視了一圈。


    看那些賓客的裝扮氣度,都不像是什麽大人物,那秦家擺這樣排場,難道是······


    為了招待他這個探花郎?!


    沈知遠得意歸得意,但心中的驚歎更多,這手筆······秦家也太重視他了!


    他疾走兩步到了秦老爺和馮錚跟前,“秦老爺,您可真是太客氣了!”


    因秦硯川早先帶過沈知遠迴府,秦老爺也認得他,聽說他高中探花還很是驚歎過一番。


    今日見他到府來賀喜秦老爺當然也心中歡喜,但聽了這話卻愣住了。


    “沈公子這話是······”


    秦老爺正想問他是什麽意思,馮錚扯了扯他的衣袖,下巴朝另一邊抬了抬示意,在他耳邊低聲道:


    “那個,那是國子監祭酒蔡世昌,從三品。”


    今日馮錚特意早早來陪秦老爺迎賓,一是因為拿秦家的事當自己的事,二是,今日要來的官場同僚眾多。


    他隻怕秦老爺不識,見了人手足無措,便特意在二門陪著他。


    來了人便告訴他身份官職,讓他知道怎麽招唿人,以免怠慢賓客。


    這從三品也是朝廷大員了,秦老爺不敢怠慢,對沈知遠點了點頭,給他身後的小廝撂下一句“好好招待沈公子”,便抬腳往另一邊迎了過去。


    沈知遠眼見他竟然把自己撂在這裏走了,臉上神色變換驚疑不定,這是什麽意思?!


    以秦家門戶,他今日算是他們的貴客了,他主動來和這秦老爺搭話,他怎麽竟對自己這樣態度?!


    沈知遠心中羞憤,臉色青一陣白一陣,在原地愣了好一陣,才想起來轉身去看那秦老爺到底幹什麽去了。


    他家還能有什麽了不得的客人,讓他把自己這樣晾在這裏?!


    蔡世昌和馮錚並不熟識,官階也比馮錚高,論理他是犯不著給馮錚的喜宴捧場的,何況這還是女方家的出閣宴。


    但他聽說了謝侯爺本人要來後,立刻主動找馮錚要了請帖。


    如今他和這謝侯爺可是隱隱有一層關係了!


    他和程家現在關係匪淺,程家又和謝侯爺關係匪淺,這既然搭上關係了,就要找機會加深穩固才是!


    這次程英傑的事,說起來也是謝侯爺饒了他一命,他今日可借著道謝的由頭去找謝侯爺攀談。


    到時他再向謝侯爺好好表一番態,說他日後在國子監一定好好照顧英傑。


    這樣以程英傑為紐帶,一來二去,他不就成了謝侯爺的人嗎?!


    那日後豈不是官運亨通,青雲直上!


    所以他今日十分積極,在馮錚的官場同僚裏頭到得算是最早的。


    秦老爺迎過來便拱手恭敬對蔡世昌行禮,“草民見過蔡大人,蔡大人大駕光臨,敝府真是蓬蓽生輝!”


    馮錚也拱手道,“蔡大人今日能賞光來捧場,下官真是感激不盡!”


    “欸,兩位都客氣了。”蔡世昌態度十分隨和。


    眼前的兩人雖說身份地位都不如他,但人家可是請到了謝侯爺來捧場,他豈敢在這裏拿喬。


    尤其這馮錚,他原以為他不過是謝侯爺手下一員小將,沒想到他居然能請動謝侯爺來這秦家,真是不容小覷。


    他對馮錚的態度比往日都多了幾分敬重,轉向他道,“還要賀喜馮大人抱得美人歸,聽聞秦家大小姐美若天仙,馮大人真是好福氣呀!”


    他這一誇秦玉珍,秦老爺和馮錚兩人都十分受用,雙雙都齜牙笑了起來。


    原本有些拘謹的氛圍也立刻變得鬆快了。


    幾人笑得開懷,不知什麽時候悄悄摸到了他們身後的沈知遠神色卻十分驚詫。


    他早在轉過身來遠遠看見蔡世昌的時候就驚了一瞬,他可是認得這位大人的,從三品大官!


    天家為新科進士辦的瓊林宴,有不少朝廷大員都出席了。


    沈知遠天生的好記性,見人過目不忘,他轉身看見蔡世昌的時候就認出了他。


    秦家竟還能請得動這樣身份的人來?!


    等他摸過來聽幾人的對話,這才發現,站在秦老爺身邊的這位,竟然是秦家的新姑爺。


    哪有姑爺來女方家的出閣宴,還幫著迎客的?!


    他十分不解,再聽下去,才發現秦家這姑爺竟然是個官員!


    這秦硯川也太低調了,他隻說他家姐要出嫁,竟然沒提要嫁的姑爺是個官員。


    而且他看這蔡大人竟然對秦家這姑爺很是敬重,官階恐怕也不低。


    沈知遠這才明白過來秦家為什麽擺了這麽大的排場,隻怕今日這姑爺請了不少官場同僚來,秦家這上的是宴貴賓的規製。


    思及此他心中一陣竊喜,今日真是來對了!


    他如今有了探花郎的身份,想要結交朝廷權貴,卻苦無門路。


    今日這不就是絕佳的機會嗎!


    他正在心中摩拳擦掌,想著今日要大幹一番,前邊又一道聲音涼涼響起——


    “蔡大人,別來無恙啊?”


    那聲音陰冷懾人,聽得蔡世昌心中一個咯噔。


    他立刻轉過頭去,一看見來人,笑意頓時僵在了臉上,拱手幹澀道,“下官見過齊大人。”


    馮錚看見來人立刻在秦老爺耳邊低聲道,“這是詹事府詹事齊磊,正三品。”


    說罷自己也拱手道,“下官見過齊大人,謝齊大人今日過府來捧場。”


    秦老爺莫名感覺場中氣氛有些不對,有些緊張跟著行禮道,“草民見過齊大人,齊大人大駕光臨,敝府蓬蓽生輝!”


    齊磊草草對他二人點了點頭,冷涼的目光又落在了蔡世昌臉上。


    “蔡大人,你還沒答本官的話呢,你別來無恙啊?”


    “嗬嗬。”蔡世昌麵色尷尬,不知該如何答話。


    上迴在都察院地牢,他被單獨放出去,以為裏頭剩下的人都要完蛋了,很是嘲諷奚落了那些大員一番。


    沒想到後來除了陸彥霖,其他的官員全都被放出來了,還各個都比他官階高。


    這齊大人也是其中的一個。


    他這是在跟自己算那日的賬呢。


    這【別來無恙】四個字說得也有深意。


    那日他直接被放走,毫發無傷,留下的官員卻聽說受了兩日的酷刑,這齊大人隻怕也在牢裏狠狠吃了苦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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